松花府顾宅,顾警言当仁不让地坐在首席,知府郝剑坐于下首,其余士绅均小心陪坐。
顾警言好奇地问道:“我这一路行来,但见田里都是桑苗,路上也无流民,怎地上奏流民作乱?”
郝知府陪笑道:“确有流民作乱,不过得知钦差前来,他们便退避三舍,以免冲撞了大人。”
顾警言嗤笑一声,“这里又没外人,何不说人话?”
陪坐的众士绅立马换了神情,个个苦丧着脸,郝知府道:“实不相瞒,市面上粮食短缺,流民几次闹事,要不是下官早有准备,怕是城内早已被他们占了去。”
而顾警言不知道的是,他的行经路线早已被人探得一清二楚,凡是他所到之处,必有军队、衙役早早清道,流民也被驱离至别处,这也是顾警言没有看到流民的原因。
“罢了,既然有流民乞食,为何不开常平仓赈济?”
郝知府立马跪于堂下,“咱松花府多年都未遭过灾,常平仓的粮食自下官接任就是空的,望大人明鉴啊。”
按理他们新老官员交接之时,都得重新对帐,确认无误方可签字,但大家都是官场同僚,若当真铁面无私地盘账,等于平白得罪人。
于是郝知府接手时就是一堆烂账,本来经过几年的经营,这些财早该平掉,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谁肯从自己兜里掏银子,大不了这样的烂账,继续留给下一任知府。
顾警言其实来时就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毕竟每年倒库都是一件麻烦事,倒不如只在账面上记着,每年的购粮银子,各级官员私底下早已瓜分干净。
江南到底是鱼米之乡,根本没啥大的天灾,他们这么操作已经很多年,从没出过任何纰漏。
顾警言看了看下面或跪、或坐、或站的官员,厉声问道:“那银子呢,没有粮食总有银子吧?”
这下众人就更尴尬了,银子是好东西啊,而且越多越好,这么多年来,他们用贪来的银子过着土皇帝一般的生活,欲望也越来越大,已经无法忍受消费降级,而银子其实早就挥霍光了。
顾警言看他们一脸衰样,便知没了指望,不禁仰头长叹一声,“改稻为桑本是老夫一力促进,说白了也是为了我们江南各大族着想,若是能将丝绸销往海外,不仅国库充盈,便是你我也获利颇丰。”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和着,“大人为国为民,辛苦了!”
“老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来辛苦一说?”顾警主苦口婆心劝道:“愚民不知新政的好处,只遇到些许困难便群起攻之,可尔等通晓经义,深知圣人之理,为何不提前预判,以致流民四起?”
有士绅战战兢兢回道:“大人,非是我等无能,而是改稻为桑,水田变旱地,刁民没有饭吃,想要造反啊。”
“朝廷已经答应调粮,你们亦可先调集家族存粮,暂且安抚流民为益。”
顾警言可是知道在座的士绅,名下都隐匿不少田产,每年所收粮食不是小数目,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新政一出,桑苗争地,今年秋粮一定减产,都想着囤粮大赚一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