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福船沿运河缓缓南下,此时海面有两艘改造过的战船,借着夏季信风从南洋北上。
当战船上的水手们终于看到视野里出现一片黛色的陆地时,全都抱着一起蹦啊、跳啊,“到家了,我们终于到家了!”
原来这正是十七和张良才率领的船队,他们自去年冬天下南洋,一走就是大半年,他们途经了不少番邦,并将带来的丝绸、陶瓷、书籍全都高价卖给了西洋人。
而后张良才带着着白银、黄金,又在南洋一带进行贸易,不得不说高风险确实带来了高回报,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内,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只是受信风影响,一直忍耐到夏天才返程。
十七和张良才抱着跳了一会儿,而后又互相嫌弃地撒开手,张良才揉了揉鼻子,“该洗洗啦,都腌入味了。”
“就你香!”十七没好气地伸手,“玫瑰香露呢,拿来!”
张良才很不舍地掏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省着点用,这玩意用一点少一点!”
这玩意在国外叫香水,是张良才从一个西洋商人手里淘来的,据说是因为他们国家的街道满是污秽,为了让鼻子不受罪,才发明出来的。
不过张良才固执地认为香水就是掩盖体味的,比如西洋人身上的膻味,南洋人身上的咖喱味,当然用来盖住不洗澡导致的汗臭味也没问题。
十七擦过香露后,深深吸了吸鼻子,“西洋人身上还是有好东西的,舵手呢,前面咱们到哪个港口?”
舵手看了看海图,又大致推测了方位,道:“我们偏航了,这好像是个天然避风港,许是打渔的小码头。”
“那先找个地方抛锚,上岸问问是啥地方,别走错了路。”
而后水手从船上放下来一艘小舢板,十七和张良才带着两名水手划过去,其它人则在船上耐心等待。
小船刚刚靠岸,便见着有几人疾跑过来,“大兄弟,能不能捎上我等?咦?旁边的兄台好生面熟啊。”
张良才也觉得他长得亲切,原以为是看到同文同种的国人而产生的亲切感,但现在却觉得他长得像是某位熟人。
那人也奇怪呢,嘟哝道:“看着好像是少爷啊,不过不可能哈,少爷才没这么黑瘦呢。”
张良才听他说话带着京味,便激动道:“石大壮,你怎么会在这?”
石大壮惊尖出声,“不是,少爷,这话该小的问你才是啊,你怎么打海上来啊?”
张良才女扮男装时,张家庄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石大壮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少爷咋成了南方的黑瘦渔民了,个人形象跨度很大啊。
十七见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秉烛夜谈之势,便打断话头问道:“怎么回事?那边起火了吗?”不远处升起了黑色浓烟,感觉火势还很大。
石大壮急道:“先走再说吧,那些人饿急了眼,不吃鱼改吃人了。”
小舢板勉强能装下所有人,十七和张良才刚刚划桨驶离码头,便见着一群瘦骨嶙峋的流民举着锄头、棍棒冲了过来。
流民见小船驶离码头还有些不甘心,反正靠近海边的人多数会水,竟然扑通、扑通接连有几人跳下海,径直朝小舢板游去。
吓得十七和张良才急急划桨,将两条胳膊挥得像风火轮似的,这才离开了危险海域,那些流民见追不上,气得仰天长啸。
张良才哪见过这架势啊,便是海外蛮夷也没这么疯癫的,“江南不是一向富庶吗?怎么会有流民?”
石大壮终于松了口气,“都是人祸,本来百姓好好的种着地呢,偏要全部改成桑树,这会子好些人没粮吃,便合着伙去吃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