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瑾抬了手,将手中宝剑递给长鱼姣,
“牵好了,牵紧了。”
长鱼姣微微睁眼,顽皮的指尖勾住了寒光宝剑下摇晃的红流苏。
欺霜赛雪的肌骨被纤细红线错落的缠绕,叫朝瑾不争气的眼神暗了一瞬。
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被故作镇定的轻咳掩盖。
“这儿你很熟悉?”
朝瑾点了点头,似乎也是对自己风流荒唐的过往心知肚明,欲盖弥彰似的找补了一句,
“此处乃先皇与朕所寻,但,除了姣姣,连母后都没来过。”
长鱼姣漂亮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睨了朝瑾一眼,
“私藏多年,倒不像你的性子。”
实则朝瑾也觉得稀罕。
这片山樱林自然是美,可要说是什么夺天地造化的奇地也不尽然。
“瞧见那块海角天涯的石碑了吗?朕初到此地它便有了,或许就是因为它,朕总觉得,无人配与朕共享此处。”
长鱼姣回身看了石碑一眼,颇为惊讶的扬了眉。
海角天涯四字其实并不工整漂亮。
若非先入为主的被朝瑾带入了海角天涯四字,将其上的纹路看做是自然形成的石纹也未尝不可。
她还以为这天涯海角是朝瑾刻来寻开心的,却原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天地自然。
真是神奇。
长鱼姣总是不信什么天命,神明。
命运天定是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可此刻立身在这片天地造化而成的山谷中,长鱼姣却忽然想。
或许,人在做,天在看。
那一日真有一道雷追着辟进郁府,将郁怀等人辟个外焦里酥?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长鱼姣敛下眼睫轻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在心中对朝瑾道了一声谢。
阴差阳错也好,早有预谋也好。
长鱼姣都得承认朝瑾这样隐晦的安慰,确实叫人贴心。
并不长篇大论或者对天起誓叫你将赌注全压在他身上。
只是将她带到此处,叫她亲身体悟天地自然的神奇。
从前的许多年,她总也没有机会停下好好看一看世间好景。
看到山花烂漫,她会想夏日将近,讨来的馒头没法再过夜了。
容易馊,容易坏。
刺目的日光更会晒的人皮肉通红。
看到秋叶凋零就更糟糕,全没有心思停步看一看红枫映霞的好景。
只能催自己尽快跑,尽快走,走到下一座繁华的城镇,才可能度过一个冬天。
却原来,四月山樱,可以只是美,只是梦幻。
长鱼姣觉得今日真的怪极了。
从前许多年都撑着的那口气,在今日怎么也找不回来。
倦怠和欢喜交织的她越发心力憔瘁。
朝瑾越好,她却越委屈。
停了步,长鱼姣松开了长剑上的红缨,带着轻渺的声音幽幽望月,
“我想停一停,歇一会儿。”
朝瑾只是笑,收了剑,自动自觉地将外袍解下,往地上一铺,
"昭仪娘娘请。"
这样的动作叫长鱼姣没忍住抿了唇,直到朝瑾与她一起席地而坐,才缓缓抱住双膝,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幽幽叹道,
“原来你也不笨。”
朝瑾一听就知道长鱼姣想到了讨酒客不识趣,只想花前月下,半点不体贴佳人的场景。
那时他们相识不久,还需长鱼姣示意他才懂要褪了外裳罩在冰冷的石上。
“如此想来,姣姣的人间星河倒是更胜朕这山樱花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