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有一碟咸韭菜,一碟蒸螺蛳。
螺蛳是管玉柱从河里摸回来的,周芝兰爱吃这个。
她用小钳子把螺蛳的屁股一只只钳掉,收拾得干干净净。
虽然没啥肉,但好歹是荤腥。
管玉梅也很喜欢这一口,欣喜的筷子,立刻伸向了螺蛳。
不料,周芝兰眼疾手快伸出筷子,给她挡开。
一连三次。
管玉柱的脸埋在饭碗里,但肯定是看到了的。
管玉梅脸色沉了沉,清了清嗓子。
但是管玉柱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不停筷子地伸向那碟螺蛳。
眼见着螺蛳见了底,管玉梅叹息一声,把筷子伸向了咸韭菜。
这次,周芝兰不拦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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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管玉梅觉得自己有点儿体会到以前苏如意的感受了,因为她经常是这样对待苏如意的。
管玉梅看着三弟夫妻俩呼噜噜喝着玉米糊糊,大口咬着二合面馒头,筷子不停伸向咸菜,还簌簌地吸着螺蛳,吃得兴高采烈,她手里的高粱面窝窝头,就更加难以下咽了。
她现在好想回家,回到她跟苏大志的家。
在那个家里,起码她不会是餐桌上被区别对待的那个人。
此刻,她十分想念在餐桌上执掌生杀大权的感觉。
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七个儿女,每个人吃多吃少,能不能吃饱,全靠她决定。
全凭她的一己好恶。
这顿不和谐但是风卷残云的晚餐,以所有的碗和碟子都空空如也结束。
管玉柱终于抬起了头:“大姐,粗茶淡饭,你是不是吃不惯?”
周芝兰道:“那可不是!大姐应该是吃不惯螺蛳,怕腥!”
“对,我想起来了,大姐小时候就把螺蛳都给我,大姐,原来你是怕腥啊!”管玉柱嘿嘿笑了起来,“大姐,要不怎么说你能成了城里人呢,这嘴,就是比咱们庄稼人细啊!”
管玉梅黑着脸,听着这两口子一唱一和。
王村长是当晚八点多,才带着大队长和民兵队长来到管玉柱家,对他宣读村里和大队部决定的。
村里意见很统一,因为大队长是他大儿子,民兵队长是他小儿子。
民兵队长手里把着借条,给管玉柱瞅了几眼。
看到那后加上去的一行字,管玉柱气得当时就咬崩了一颗大牙。
王村长得意地说完,转身就走了。
自己被扣了4000工分,还有三百斤粮食!(粗细粮一共四百斤,粗粮按两斤算一斤)
管玉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差不多是两年的工分和口粮了。
两年……他得摔着汗珠子,干多少活儿?
这两年,他等于一分钱不挣,家里又得落下多少饥荒?
这个家,从此,是就要败了啊!
想到这里,他直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周芝兰立刻扑上去摇晃着他,同时自己也面色发白,手脚都发软。
只有管玉梅,皱眉想了半天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再一细想,她也两眼一黑,好歹扶着墙,站住了。
周芝兰的眼神扫在她脸上,明显狐疑起来。
半晌,她抬起头,恶狠狠道:
“好你个管玉梅,我算是明白了,你和你们家苏大志来演戏了,是吧?
好一出双簧!
管玉梅啊管玉梅,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脑子啊!
对了,苏大志留下你,就是为了稳住我跟玉柱吧?”
“不,不是的。芝兰,不是这样的。”管玉梅惊慌失措。
突然,她眼睛一转,对着周芝兰肯定地说,“这肯定是我们家老六丫头的主意!我今早看到她和她爸鬼鬼祟祟不知道说些啥!”
周芝兰皱眉:“老六丫头?就是那个……差点生不下来的丧门星?苏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