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容恭维道:“你怕什么,在陛下心里,你是谁都比不了的,只要你开口,陛下什么都能答应你,陛下要是答应了,燕宁要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啊,这样既能让燕宁出丑,也能让宴会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千悦似笑非笑的吃着葡萄,心里却在想着,我看上去长的傻吗,被你当剑去使,得罪燕宁不说,还要得罪横元哥哥。
燕宁在齐横元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杨千悦还不太清楚,但不管重要还是不重要,燕宁对齐横元都是极有用的。
杨千悦确实对自已很自信,她自认这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够超过她,占据齐横元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她不嫉妒燕宁,也不讨厌燕宁。
但比起燕宁,她肯定更愿意跟陈鱼容交好。
燕宁只是进宫为燕家谋出路,等九关九城收复,她应该就会离开的。
一个不会在后宫长久停留之人,她在意她干什么?
她既不跟她交恶,也不跟她交好。
凭燕家人的身份,燕宁也不够格,让她降下身份去交好。
陈鱼容就不一样了,一来陈家和杨家是世交,她和陈鱼容也算好朋友,如今进宫了,同时伺候君王,少不得以后要以姐妹相称的。
诚然,如今横元哥哥因为一心一意想要收复失地,没心情理会后宫女人,但等失地收复,江山一统,横元哥哥肯定要雨露均沾,她和陈鱼容说不定会因为争夺横元哥哥的宠爱,闹成脸红的仇人。
但现在,她们还算是世交朋友。
而且杨千悦坚信,谁都抢不走君王对她的爱,所以,她也没把陈鱼容放在心上。
只不过,她拿陈鱼容当朋友,陈鱼容却拿她当枪使,这让她很不高兴。
本来晚上的宫宴,也是陈鱼容提议的,杨千悦其实没想那么多,以往的三年,也没有回宫的第一天,为君王摆宴席,庆祝过年的。
当然了,那个时候,先皇战死,齐国战败,割地千里,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阴影里,谁敢在宫里办宴会过年呢?
没人敢。
今年也是因为刚刚三连胜,大家心里都高兴,胆子也便大了。
杨千悦问了齐横元的意见,齐横元准了之后,杨千悦这才敢在宫里设宴的。
但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陈鱼容。
陈鱼容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燕宁。
杨千悦吐出葡萄籽,看着陈鱼容说:“你跟燕宁计较什么呢,她总归是要离宫的,往后是我们伺候陛下,你就算吃醋嫉妒,对象应该是我和刘宝罗才对。”
她这话说的轻轻柔柔,并没有恶想陈鱼容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但还是让陈鱼容内心一惊。
陈鱼容目光沉了沉,笑着说道:“我跟你和刘宝罗,虽然不是一起长大,但也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凭我们三家的关系,凭我们三家的背景,哪里有谁吃醋谁、谁嫉妒谁的道理,能跟你们一起伺候陛下,是我的荣幸呢,我除了高兴,不会有别的情绪了。”
杨千悦笑了笑,看上去纯真毫无城府,话却犀利如针芒:“既如此,你连我们这两个最大的眼中钉都能忍受,又如何忍受不了燕宁呢?依我看啊,晚上的宴会就以快乐为主,不要弄那些有的没的,少不得惹横元哥哥不高兴,这宴会也算白办了。”
宴会办在她的凤罗宫,如果君王不满意,丢的是她的脸面。
陈鱼容以为杨千悦是个缺心眼的,没想到这姑娘也深藏不露,这么多年,一直在扮猪吃虎吧?
难怪陛下那么喜欢她,被她牢牢掌控在手掌心里。
陈鱼容觉得自已小瞧了杨千悦,她确实是在利用杨千悦,先前的事情让她看明白了,收拾燕宁,不能自己出手,少不得又惹陛下不开心,没有把燕宁怎么着,反而还让自己在陛下心中一落千丈。
杨千悦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物,利用杨千悦去对付燕宁,一来牵扯不到她,二来就算陛下不高兴,也会看在杨千悦的面子上,不会发作,这样就皆大欢喜了,既对付了燕宁,自己还不暴露,杨千悦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简直一箭三雕啊。
原本她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杨千悦心里明镜儿似的。
她还说,她和刘宝罗才是她的眼中钉,燕宁不是。
这是在对她释放敌意,还是在故意试探她呢?
陈鱼容眯着眼审视了杨千悦很大一会儿,妥协道:“好吧,听你的,不弄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就以快乐为主。”
虽然没有达到自已的目地,把宴会规则改了,除了歌舞,不能表演别的,但陈鱼容还是要在杨千悦心里给燕宁上上眼药。
陈鱼容继续道:“你也不要觉得我非要针对燕宁,就她那一身本事,你不担心吗?圣心莫测啊,谁知道她经常跟着陛下,助陛下收复收地,不会让陛下对她生出不一样的感情呢?
我们锁在宫里,不能出去,燕宁在外面跟陛下如何相处的,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他二人在外面定了情,我们也会被蒙在鼓里的。
小主,
先前过年陛下都是在皇太妃府上,一有空闲时间就会与你一起出去走走,可今年,陛下除了年三十和元宵十五那天,就没再陪你了吧?
但是初一那天,陛下却是陪燕宁去了宁家,还在宁家用了午膳,这得是多大的恩宠,才能让陛下屈尊降贵,去宁府那样一个小小的府门里过年呢?还不是因为燕宁。
我总觉得,陛下对燕宁格外的不一样,那种不一样不是因为燕宁有用,而是陛下打心底里开始喜欢燕宁了。
我倒是没什么,毕竟,我对陛下而言,只有亲戚关系,没有男女之情,我虽然也想得到陛下的宠爱,但我也不强求,反正我和陛下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脉呢,不管怎么说,我和陛下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这是怎么都动摇不了的,发生天大的事情,不管陛下最后喜欢谁,爱上谁,封谁为后,我们的这层关系也不会变,更不会断。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跟陛下虽然打小一起长大,但没任何亲戚关系,陛下爱你,你就是掌上明珠,他的心头宝,陛下不爱你了,那你还剩什么了呢?充其量就是一个弃妃了呀。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让燕宁有机会夺取陛下的心,趁她还没有彻底构成威胁之前,先把她铲除了,我知道,如今燕宁对陛下有用,我们不能真的伤害了她,但不伤害她,不代表不能打压打压她。
如今后宫没有一宫之主,你在陛下心中最有份量,理应担当起管理后宫的职责,有事没事就把燕宁喊过来训训话,告戒她,别妄想狐媚勾引陛下,但凡她表现出了一点儿想要争宠的心思,你就应该当场打消掉她的气焰,让她认清楚自已是个什么东西,再也不敢对陛下心生旁的心思。”
杨千悦原本很爱吃葡萄的,虽然这个季节不是吃葡萄的季节,但杨家有权有势,陛下又宠爱她,过年的时候,杨家会收到一些下面官员送过来的贺礼,宫里自然也会收到地方上的贡礼,虽然葡萄难得,但宫里和杨家还是有的。
这些葡萄都是极新鲜的葡萄,又大又甜,吃起来当真令人心情愉悦,可陈鱼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的话,杨千悦越听越糟心。
最刺耳的莫过于陈鱼容说的‘亲戚’‘弃妃’‘定情’这样的字眼。
陈鱼容得不到陛下的爱,就拿亲戚来彰显身份,变相的也是在贬低她的身份。
而用弃妃一词,无非是告诉她,她除了陛下的爱外,什么都没有,若不抓牢,竹篮打水一场空。
又说陛下和燕宁私下定情,真是字字句句往她心上戳呢。
杨千悦伸手将装着葡萄的盘子推开,表情略带不满的看着陈鱼容:“你说完了吗?”
陈鱼容听出来杨千悦是在赶客,她也不恼,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以她对杨千悦的了解,杨千悦不会无动于衷,就算不发难,燕宁这根刺也是扎进了她的心里了。
早晚她会对付燕宁的。
她就坐看好戏好了。
陈鱼容叹道:“你也不要生气,我是真心拿你当姐妹,这才说这么一番肺腑之言的,都说忠言逆耳,这话确实不太好听,谁听了都不会好受,可正因为不好听,才没人敢对你说,我也是冒着与你绝交的危险,才说这么一番话的,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她上前拉住杨千悦的手,柔声道:“好千悦,别生我的气哦,那我先走了,晚上我再过来。”
陈鱼容丢开杨千悦的手,带上宫人们,回了凤紫宫。
香洁对着陈鱼容的方向呸了一口,拉起杨千悦,说道:“娘娘,你别听陈贵妃胡说,在陛下心里,你既是爱人,也是亲人,就算退一万步讲,陛下当真被燕宁勾引了,陛下也不可能让你当弃妃。
娘娘,奴婢看的清楚,陛下对你又纵容又疼爱,是打心底里把你当成了家人来对待的,你这个家人,跟陈贵妃那个亲戚,可不一样,陈贵妃是搭着皇太妃,这才跟陛下成为亲戚的,可你是陛下亲自认的亲人,你敢在陛下面前任性妄为,这是陛下给你的底气,也是陛下给你的身份,陈贵妃不敢,为什么呢?因为她那个亲戚,充其量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还有燕美人那边,你也别信了陈贵妃的话,先不说燕美人会不会成为你和陛下之间的阻碍,就算有一天,陛下当真移情别恋了,这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娘娘要做的是跟后宫中的每一个女子都打好关系,不管谁最后获宠,我们都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这就够了。”
杨千悦安静的朝着室内走,没有接腔,也没说话。
香洁拿不定自家娘娘此刻内心的想法,十分焦急,陈贵妃分明在挑拨离间,利用娘娘的手,去对付燕宁,她则是坐收渔翁之利,娘娘可千万别中了陈贵妃的道了呀。
杨千悦进了内室之后,歪进了榻里,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片刻后,她出声:“香洁,横元哥哥今年没去杨府吃饭,平时也没怎么陪我,这确实不太正常。”
小主,
她垂眸安静了稍许,又问道:“横元哥哥初一的时候,去过宁府吃饭吗?”
香洁不知道,自然是摇头的。
杨千悦说:“你派人去查一下,我要知道横元哥哥过年的时候,与燕宁有多少接触。”
香洁想着,查一下也好,至少心中有数,不至于做个聋子瞎子,若陛下当真变心,娘娘也能早做打算呀。
香洁说道:“奴婢这就去打听,娘娘你不要多想,还吃葡萄吗?奴婢让人端进来。”
“不用了,不想吃了。”
香洁顿了顿,看一眼专心看着窗外出神的自家娘娘,内心里叹口气,径自退下。
不到晚上,香洁回来,在杨千悦耳边汇报了一些事情。
香洁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过年期间,陛下竟是多次在燕美人的燕宅留宿,虽然多数都是白天,但也足够让人心惊,而且,燕美人还在皇太妃的宅子里,与陛下同寝一晚。
那一晚陛下有没有宠幸燕美人呢?
香洁查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咯噔一跳,她原本想瞒着一些事情,但想想,陛下不是别人,普通男子尚且三妻四妾呢,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未来会有很多女人,不可能只有自家娘娘一人,娘娘早一些知道这个道理,对娘娘是有好处的。
香洁一五一十的将她调查来的信息全部告诉给了杨千悦。
杨千悦缩在衣袖里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她眼皮垂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黑眸内的神色。
听完香洁的汇报之后,她久久的坐在那里不动,沉默不言。
香洁担忧地喊一声:“娘娘?”
杨千悦慢慢抬起头,苦笑着扯了扯唇角:“看来横元哥哥确实对燕宁不一样,陈鱼容没有危言耸听。”
香洁立马道:“陛下也是男人,也是肉体凡胎,受不了七情六欲的影响很正常,娘娘不要因为陛下与燕美人亲近了,就去恼陛下,正好晚上在宫里设宴,陛下也会来,娘娘你把陛下留住,晚上成为陛下的女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与其去嫉妒别人,不如把陛下紧紧抓在手心里,娘娘你觉得呢?”
杨千悦漆黑的瞳孔内闪出一丝冰凉的光,她的横元哥哥已经与燕宁有肌肤之亲了吗?
她不能相信,她也不能忍受。
但是,生气发火是没用的,若横元哥哥当真碰了燕宁,她这个时候去哭去闹,只会惹横元哥哥厌烦。
若没有,那就让她当横元哥哥的第一个女人。
杨千悦敛起眸内的冰冷之色,望了一眼屋内的香炉:“去买香,晚上我会留横元哥哥宿下。”
香洁眼眸一动,立马听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意思,身为贵妃,各种用度都十分充足,凤悦宫里的熏香也很多,但娘娘还让她去买,这就不是买普通的香了。
香洁意会,点头嗯了一声,亲自出宫,买了迷迭香,这种熏香是供有家室的人们乐趣所用,增进床上和谐、夫妻美满的,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人家,需要的时候都会来买。
香洁买好东西后回宫,放好东西,去了琴室,杨千悦正在练琴,香洁安静的候着。
杨千悦练完一曲,侧头问她:“熏香点着了吗?”
问的是熏香有没有点着,其实变相的在问,熏香买到了没有。
香洁答道:“奴婢还没点,想着等晚些时候再点。”
杨千悦听懂了,东西买到了,她点点头:“这个时候点,确实有些早了。”
她起身,不再弹琴,又去作画。
凤悦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燕宁不知道,燕宁用过午饭,又将两个大箱子弄到自己的房间里之后,就去午睡了。
睡一觉起来,喊念蝶拿笔墨纸砚,别的宫人们以为她是在为晚上的才艺拼命训练,可锁上房门,一主一仆在清点两个大箱子里的钱财。
一个从箱子里拿东西出来往床底下放,一个坐在那里,在册子上一项一项的记着。
两个人一直忙到晚上酉时,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极晚了,虽然到了元月份,但天气还极冷,晚上天黑的特别快,晚上宫宴的时间是酉时三刻,这个时候就该准备着出发了。
好在两个人忙了好几个时辰,已经将那两个大箱子里的东西搬完,也统计完,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个空箱子。
念蝶洗把手,连忙说道:“美人,奴婢伺候你更衣吧?一会儿就得走了呢!”
燕宁没推辞,既是宫宴,她自然不能去迟到了,她点头:“好,随便穿一套衣服就行了,不要挑漂亮的,艳丽的,我不想出风头。”
念蝶正把手伸向其中一套又漂亮又艳丽的裙子上面,听到燕宁这样吩咐,不甘不愿的移开手,选了一套颜色和款式都不怎么显眼的裙子。
燕宁穿好,又穿了一件领口带毛的麾衣,这麾衣的颜色也老气横秋,好在极保暖。
燕宁刚收拾好,刘宝罗就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姑娘,燕宁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发现,是元宵节那天跟在付黄贺身边的黄靖琴。
小主,
燕宁心想,那天黄靖琴穿着戎衣,她父亲和大伯都是武侯,如今她的大伯黄旭荣,又镇守兰州关,而她即将要嫁到兰州关,想必她也是一个习武之人,武艺应该还不错。
原来刘宝罗请的高人,是这个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