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淑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轻声问道:“几年前的你,为何不想活?”
江挽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面前那精致的茶杯里。
杯中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是如此的遥远而虚幻,仿佛永远也无法触及。
江挽皱起了眉头,并不想回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甚至都没来的及跟爹娘好好道别。
是突然闯入,没有丝毫的预兆。
是突然返回,杀她个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我的仇人都是谁,我至今都无法接受那些曾发生的事情。痛苦和呐喊在我耳畔久久不能停歇,像枷锁一样紧紧束缚着我,唯有死亡方能令我解脱。”
说完这些话,江挽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秦念淑听着江挽的叙述,迟疑片刻,接着追问道:“如今……可还有这样的念头?”
心病还须心药医,倘若她自己不敞开心扉,开始新的生活,那么眼睛也很难痊愈。
江挽闻言,睁开双眼,凝视着秦念淑那张充满关切与担忧的脸庞,突然间嘴角微微上扬。
还没等秦念淑反应过来,江挽便紧接着反问道:“你可知晓花岐究竟是如何死去的?”
她并没有直面回答秦念淑提出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外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疑问。
秦念淑为之不解,花岐的死因她自然是心知肚明——凶手趁其不备,一刀封喉!
那一年,秦方礼去了荒川,路途遥远,除夕之夜都没赶回来。
而阳春门当时能够独当一面、处理事务之人便只剩下她一人。
花岐身患重病且病情危急万分,尽管花朝楼对她的医术有所顾虑,但最终还是决定请秦念淑前去为其诊治。
毕竟无论怎样讲,秦念淑都是出自阳春门,又是秦方礼一手教出来的徒弟。
当她终于查出病因后,已为时已晚。就算是服药,也只能延迟死亡的时间。
站在一旁的花停云听到这样的结论后,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和不满。
可考虑到同阳春门的关系以及对方确实已经尽力而为,花停云纵使心中有所怨言,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花时雨自从得知父亲的病情之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她日夜守在花岐的病床之前,几乎寸步不离。
每每看到花岐被病痛折磨得面容憔悴、气息奄奄的模样,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不仅如此,情绪激动之时,花时雨甚至会口不择言地抱怨道:“看来阳春门的医术也不过如此!”
秦念淑知道花时雨是因为担忧父亲的安危才会如此失态,因此并未与她计较这些言语上的冒犯。
但令秦念淑未曾料到的是,不知道她从何处听闻来的消息,竟说阳春门藏有一则神奇的秘方——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自那时起,花时雨便如同魔怔了一般,天天缠着秦念淑不放,苦苦哀求她将秘方交出来,好拯救自己父亲的生命。
就连萧旻,也站在了她那边,一同劝说秦念淑再想想办法。
身为大夫,她固然有着救死扶伤之心,但她终究也是凡人一个,并非无所不能的神。
所以她想也不想便果断地拒绝了花时雨等人的请求,并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方!你们莫要再听信那些无稽之谈!”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当晚她的房门就被人敲响,说是花岐在喝药入睡后,被人暗杀了。
花朝楼怎么说也是名列前茅的门派,若是楼主被人刺杀身亡一事宣扬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对门派声誉造成损害。
权衡利弊之下,花停云决定暗中寻找凶手,并同时对外宣称花岐乃是因病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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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江湖上知晓真相之人并不多。
而此刻,秦念淑一脸茫然地看着江挽,完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只见江挽缓缓起身,移步至秋千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动秋千,使其前后微微摇晃起来。
“你日后是要嫁给萧旻的,而萧家与花家向来交情深厚,可以说是世交之家。”
“花岐那件事发生后,不少人在背地里对你指指点点,说你医术不精,连一个病人都救治不了。更有甚者,还指责你见死不救,放任花岐离世。”
说到此处,江挽深深地凝视着秦念淑,“我不知道萧花两家对此持怎样的看法,但我不想因为这件陈年旧事而让你成为众矢之的,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变成刁难你的把柄。”
秦念淑紧咬嘴唇,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她已经能猜到江挽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花岐是我杀的,那人本来就疾病缠身、浑身无力,喝下药汤之后更是昏沉得厉害,这才给了我可趁之机。”
江挽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实,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
“如此说来,我还应该谢谢阿姐呢。”
就在秦念淑尚未反应过来该如何回应时,江挽紧接着又开口道:“假如他们萧花两家沆瀣一气,借着这件事在你婚后故意刁难你,你只管实话实说。”
“届时让他们来献岁阁寻我,近几年我会一直待着这里,哪儿都不会去的。”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讲些什么吗!!”
秦念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然而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屋内还有其他人正在安睡,于是赶忙用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怒吼声压了回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不清楚后果有多严重吗?沈亦行知道这事儿吗?”秦念淑压低声音问道。
她接连问了四个问题,而江挽只回答了最后一个。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秦念淑闻言,有些惊讶。
“因为我们目的一致,都想花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