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这就非常神奇吗,苏干先生?”海薇茨走在后面,小心地迈过那些电缆。
越往前走,这些电缆、数据线排、输液管道就越多。它们最开始还是零零散散,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经过了几道线束,愈发靠拢,不断加入新的成员,形成新的聚落。到后来,它们彼此紧密连结,互相分享着自己的热度,更多的数据线从四面八方集中过来,在三角形砖的地面上盖起了自己的城市,好不热闹!那些突出的传感器阵列,就是这座城市的摩天楼;那些线路检查板,则是这座城市的开阔广场,墙壁上不时出现的一块霉斑,就是令人迷醉的公共绿地了。
“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系统核心,你务必注意那些电线,不要绊到。”苏干在电缆堆里走得倒是很轻巧。
越接近中心,也就越复杂。电缆们盘根错节,勾心斗角,逐渐交汇成无人可破的网络,任何试图将它们从地面剥离的行为都是不现实且极为困难的。任何一位优秀的共和国电工,都会试着将这里的一切排列整齐,即便冒着短路、触电,和系统宕机的风险,也是值得一试。但那些线缆纠缠太久了,它们隐藏在灰尘、苫布、废旧雨伞和财务报表之下,这地方确实应该好好做个大扫除了。
“苏干先生,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我敢说,系统核心一定是一台强大的人工智能主机,对不对?”海薇茨正在拨开那把破雨伞,但伞骨的尖刺让她只得放弃,或许踹飞那些财务报表单是个更好的主意?“那一定是全银河最强的电脑,我非常好奇。它知道对错,知道奖惩,知道公平和压迫,知道正义和邪恶,亦知道世间一切。它的处理器,它的核心,是如何的技术?我现在情感极度迫切,想要知道它的秘密。”
“其实没什么秘密可言,这些事情你们都知道。”苏干说。
“我们知道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的对错,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的公平与否,善恶与否,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知道的事情。或许过去,所有人还很难快速获得信息,但现在,所有人都能马上知道所有人发生、或未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情。”
苏干的语法很符合卡布尼文学课本,但海薇茨还是一脸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心中自有定数。”苏干用手中的控制器打开了下一道门。
这里线缆可就分开两边了,但都是一模一样的线缆。左边的线缆依然保持着原始的样子,它们就如同插头和接口分出来的时候一样正常,始终传输着滴滴答答的数据,其中通畅度传感器有节奏地呼吸着,保证核心主机和所有分支功能的运转。它们是一切零散的系统功能所引申的,昂首挺胸,坚定不移地指向核心,就算有人乱摆椅子,或是铁桶和储藏柜,它们也认准了方向,从不动摇。线缆就是线缆,它们承载着系统的一切。
右边可就混乱多了,一看就是某位维修工试图放飞自我的产物。这些线路毫不受约束的混搭在一起,它们通向各种奇怪的方向。它们可能被什么人和一条错误的排水管绑在一起了,海薇茨确认那条灰色的东西就是这座建筑的污水管,那么,这些线路很明显是呆错了地方。可是它们非常自信,当然,被束带绑在水管上的它们毫无自由可言。尽管它们做了各种尝试,比如接到屋里的糖果贩卖机上,当然不是德尔美寄生的那台。或是把自己嫁接到左侧的一条分线上,可很明显根本不是一条线,还有的把自己伸到办公桌里面,或是躲进垃圾桶背后,试图让电工们找不到自己的路径从而放弃。还有几条电线拼了命的想靠近左侧的线缆,它们希望左侧线缆也相信所有部分都是雨水管,说真的,这些努力是徒劳无用的。
“这地方很久没有电工来了吧?”海薇茨问。
“系统会自查,内附纳米修复装置,只不过上次停电以后,可能哪里出了故障。”苏干将那根雨水管往旁边踢了一脚。“一会儿我会去控制箱里检查一下。”
“停电是怎么个情况?”海薇茨有些不解。“卡布尼怎么会停电?”
“福克斯当年见久攻迪斯大桥不克,便下令炸毁电力总局。”苏干在门前寻找被雨水管遮挡的密码盘。“那一瞬间全城断电,但桥南边的后备电源十分充足,过量的涌入导致防御系统全部烧毁,否则,以南部守军的实力,防守到第三天也没问题。”
“所以全市现在是分区供电咯?”海薇茨说。
“嗯,每个区都有个电力控制,在电力总局那边没有修好之前,只能如此。”
苏干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密码盘,闸门打开之后,依然是分出两条线路,但是它们的方向早已南辕北辙。苏干轻轻笑一声,就问海薇茨:“你打算跟着哪边走?我们没有更多的任务时间。”
“当然是——”海薇茨用手指了指。“右边那不就是雨水管吗?跟着走除了掉进下水道还有别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