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卡芙·梅塔是怎么来到公园管理处这个问题,矢德最开始也决不希望队伍里进来一个环保组织成员。毕竟,刚结束那会儿,环保组织跟投降派是挂了钩的。
那天还没亮,卡芙疯狂旋转着手环,走到门口。公园管理处南边的大路上,难民队伍还在薄雾中发出饥饿的吐息,舌头拖到地上。
阿尔巴德南边的队伍,多数都是逃难的学生,宿舍楼炸没了,又跟家里失去联系。很多人没有莎拉·艾尔温的好运气,弄着一个四合院当落脚点,跌跌撞撞地向“可能有什么援助”的地方摸索前进,终究人会发疯,有些人半路就跳河或是投火了。
卡芙一脚跨进了公园管理处的大门,哼,这可是终结自己的好机会,千万别搞砸了……
她打算从手环里取出所有的叉子,或是勺子,还有几百副筷子,都是合金的。她希望坐在这个废弃的小院中间,以自己脑袋为目标,用叉子扔出去,毕竟她卡芙可是飞镖社王牌投手,以飞叉投掷,无有不中……那干脆对着自己脑门或者太阳穴来上一击,一切就结束了。只要倒下去,这个悲惨的世界不就消失了吗?只要她能拿着叉子戳中自己,不可能失手的。
这一切很简单:坐在院子中心,盘腿坐好,默念保佑一击必杀。接下来拿起叉子,扔出叉子,叉子飞行,飞得很远,击中门梁,反弹回来,向她飞来,飞得很直,穿过脑门,颅内出血,失去意识,倒在荒地,无人来救,不幸身故,化为尘土。顺序清清楚楚,就是这么容易。
卡芙皮肤黝黑,顶着一头明显的金发,身材瘦弱,双眼因为素食教义而深陷,她缺乏卡布尼人该有的蛋白质,纯血统阿拉泰族也不该有她这样纤细。环保组织在校园发卡片的时候,她就一门心思地入了分舵,隶属龙霄区下城区。
“你没问题,一定能行。”卡芙深吸一口气。先在院子中间走了走,测出东南西北长宽,做做数学题,算得中心点。走到那里,用一只鞋子把地上的灰烬扫一扫,这是索菲亚试图用超能力点一把篝火剩下的。
“就是这儿了,现在我坐好。”
卡芙盘腿坐下,像愚笨的瑜伽学员。她用一根手指比划着,估计大门上面那块牌匾的位置,那上面还写着青龙潭几个字。等她想好了弹着点和反射角度关系,她把手环转到位置,从储存空间里掉出来一把叉子。
“先试着扔一次,天帝保佑,无有不中。”那瘦小的身体是如何发出破尘一击,就连在后面目睹了全程的矢勤都没法描述:叉子笔直飞出,正扎在“龙”那个字上,晃晃悠悠,牌子震动起来,显然是被力量给弄痛了要害。
“天帝保佑,无有不中,取我性命。”卡芙默念着,从手环里拔出一柄餐刀,脱手飞出,正砍断牌匾挂环,牌子自由落体,坠落在大门口地上。后面的金属梁,便一清二楚了。
卡芙四下里看了几眼,没什么不对劲的。不过这个院子真的很僻静,除了时不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右边的管理处展览部就有双好奇的眼睛,从一堆公园纪念品和杰米西亚毛绒玩具后面盯着她看。这似乎印证了她在逃难队伍里感受到的情况。总有人盯着她,无关皮肤、血统,抑或是她的女仆装,这是飞镖社的统一着装,男生也不例外;有些社团成员会玩正经的飞镖,也有的人用扑克牌,或是卡芙这样拿餐具的,总之一切都跟三月份的兔子有多少联系。现在这些都变了样了,靶子从同心圆换成了自己的脸,可天帝保佑着,没有失手的时候。
“天帝保佑,无有不中,以我之心,取我之命。”卡芙准备好了……反弹回来,击中自己,就这样简单。以至于叉子击中横梁的时候,叮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再来一次。”
叉子又掉在了地上,没有以神奇的曲线反弹,更没有击中她的脑袋。
“天帝保佑,让我必中。”卡芙把这句话在心中反复默念,现在是那么的安静,以至于矢德都快听清她的祈祷词了。她从不气馁,一次次反复尝试,失败是成功之母,反弹不了就再来一遍,院子里不断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好似湖城山镇上的鸣钟,又像是纳米学院尖塔的报时器,响彻心扉,清亮无比。
“是我武器不对吗?”卡芙开始换成筷子,这下矢德有点看不下去了,如果在餐桌上用叉子还是另一种习惯的话,那嚯嚯筷子可就不能忍了。这有点像是绿豆卷饼绝对不能放香肠,口香糖绝对不能塞进邻居的钥匙孔,可燃性树莓汽水绝对不能和打火机接触。
终于在门口堆了第二十双筷子的时候,卡芙放弃了祷告词。她愤怒地站起来,在原地气得跺脚。
“搞什么鬼!我就想自己扔餐具打中自己脑袋,那么困难吗?”她显然非常上火。“我信你个头,什么天帝,我现在要找一把枪,对,找一把真的激光手枪,给自己开个洞,我受够了,在这座垃圾城市里我活不下去了!我想自己终结自己就那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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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双胞胎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顿时笑声像是个大爆炸,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惊醒了莎拉的睡眼,刺痛了企图自我了断的卡芙的心。
“谁在偷看,给我出来!”
矢德刚想正常地走出来打个招呼,一柄餐叉嗖地飞来,扎在他身边的柱子上,叉尖入木头数厘米,把他吓得一愣。
“扰我心神,给我死!”卡芙的全部怒火倾泻到兄弟俩身上,她像个洗衣机滚筒,疯狂抛射飞刀、飞叉,和铁筷子。矢德,矢勤拼尽了生平所学,躲闪这些暗器,它们扎在柱子、纸板箱、或是餐桌椅上。这些都是老管理处的资产,挺旧的,也没什么用,即便留个洞,也不要紧。重点是自己身上别被那些东西穿透了。
“同学,你听我说!”矢德大声喊着。
“谁是你同学?”卡芙说完这句,就看到矢德衣服上的鸢尾花校徽别针。“就算是又能怎样,我心已决!”
“请你住手,这很危险!”矢勤一边躲避,一边慢慢靠近卡芙。
“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我恨透了这世界!为什么?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会有侵略者?我们活得好好的,这些怪物像是卡厉一样,妄图控制我们的神智,想要摧毁我们的生活!”她悲伤地哭诉。“我所喜爱的美好生活消失了,我也要随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