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柱,你这几天尽忙的些啥事呢?我觉得奇怪———尽是替人家别人瞎操心,没见你为自己操操心……”郭国柱的妈不满地问国柱,“你把家里的桶拿到车间干啥呀?不让你拿,你非要拿。”
“那桶反正也没用,修一修,拿到车间还可以凑乎用的干个啥。”
“干啥?人家那么大的厂子,还用你操心,真是,可傻了你。”他妈说着,把一堆七长八短连草带叶子的菠菜,慢慢一根根拣出来。小心翼翼地又把一堆皱巴巴的土豆,拿起来左看右看,用刀削皮,再把几个烂洞剜掉。削皮用的是切菜刀,那把偌大的刀,拿在她粗糙的关节突出的手上,显得有点不相称。切菜刀握在右手,左手拿着土豆,刀刃从左手指尖上飞过,嗖嗖嗖,看上去总有马上要削去手指的危险,实际上却毫发无伤。郭国柱看惯了母亲每天的劳作,他特别能体会到母亲的话,就说:“没事,如果用完了,再拿回来。”
“你明天早班哇?”
“早班。我一会出去一下。”
“干啥去呀?”
“我去一下老熊那。”
“谁?熊二波哇?那娃娃有几天没来了,有事呢?”
“嗨,他和机加班的甄凤未的事情,两人闹翻了。”
“闹翻了,不好了?”郭国柱的妈,对郭国柱同学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尤其对他们同学里谁谁好了,谁谁吹了,谁谁又因为搞对象和别人闹意见了,都有兴致,同时也不比郭国柱知道的少,“熊二波不是调到医药公司了么,咋不在医药公司找一个对象呢?还非要找同学呢?”
“谁知道他呢,嗨,他那搞得对象多了。可是,和甄凤未不知道咋了———他不来根本看不上甄凤未,可是,甄凤未老是想追他,原来一说起来,他就说,和甄凤未也就是普通朋友,不可能再发现成啥。可是,等甄凤未突然不理他了,他又不行了,返回来非要找她。而且,还没完没了。我是想,有点担心。”
“担心啥呢?你可不要给人家瞎建议啊,瞎建议,建议坏了,人家以后会埋怨你了。”郭国柱妈嘴上说着别人,实际上心里想着却是自己的孩子郭国柱。国柱一过年,就虚岁23岁了,要过去在农村的话,应该结婚了。可是一过年,国柱都23岁了,连个对象也没有。眼看着人家熊二波搞对象就像买菜一样,几天一个几天一个往家领,可是国柱笨蛋,只会替别人瞎操心,自己的对象在哪呢?八字没有一撇呢。当妈的就是这样,没办法,说别人是假,操心自己的儿子才是真。“你替人家担心啥呢?人家那本事多大,还用你操心?唉?那天他急急忙忙来,门都没进,就说去厂里找你呀,后来没去?”
郭国柱纳闷:“哪天?前天?我见他了呀。”
“不是,是昨天?还是……,嗷,昨天,看我这记性,越来越忘心大了。昨天他来,你不在家。他推着车子在门口,就没进来,让他进来坐坐哇,就是不。原来挺痛快的人,一下变得客气起来了———我还想呢,不是和你闹啥意见哇。”
“哎呀,我能和他闹啥意见了,俺们多少年的关系了,还闹啥意见了,哈哈。那他说啥了?”
“没说啥,就问了一句,你在不在。我说你不在,进来坐会哇,人家不进来,说姨姨,我去厂里找他哇。就走了。我还以为你见他来。”
郭国柱拿出一个像铁锨木把粗细的打气气筒,又把那个28自行车推到门外,原来在进家门的窄小过厅墙根立着。刚推出去,院子里有人说:“国柱,打气筒借一下。”郭国柱说,在门里,你拿哇。邻居转眼把气筒送了回来。
郭国柱给自己那辆28自行车打好了气,想起那天熊二波随便问他的一句话。就是,熊二波特意打听铸造车间技术组的徐利。当时,他没多想。可是,这两天忽然想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劲。他原来觉得,与熊二波相比,自己脑子总是慢点,可往往是这样,过后自己总能反应过来,而且越想越清晰。现在,他冷不丁想起熊二波打听徐利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再细想,又咯噔一下,想着想着,就想去见一下熊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