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老子是没给你们饭吃吗!?”陶力暴躁地想摔了手里的饼子。
被陶夫郎怒声制止:“那是粮食!当家的!”
陶力被吼得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陶夫郎却因动气一阵虚弱,缓过来又赶紧给林星野道歉:“对不住了,这位小郎君,我郎君自上回病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有时候难免性情急躁些……”
他没说完,陶力就有些气急败坏:“你给我住嘴!老子哪里有问题了!?什么都能往外说!?”显然觉得对方丢了自己汉子脸面,气得伸手想揍人。
陶夫郎毫无惧色,不避不让,只冷眼看着对方。两人之间一时暗流汹涌,气压逼人,连黎初晗都忍不住关注到这边。
幸好陶力在堪堪触及自己夫郎脸时主动收了手,却没忍住又气势汹汹地威胁了一番:“今日暂且放过你!但别以为老子真永远拿你没办法!”
陶夫郎冷笑一声没当回事,随即捂着肚子有些痛苦地软倒在地,但他还是尽力吃起了手中的饼。
两个孩子缩靠在一起大气不敢出,大半张饼拿在手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观的林星野收了拦架的心思,没贸然去掺和别人的家事,顾自去给一边早就望眼欲穿的几人分饼。
另一边的黎初晗一上来就定在了那个带着弟妹的哥哥跟前,他琢磨着这是个好突破口。
少年人和自己一般高,有着平凡素净的一张脸,大约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皮肤有些暗黄粗糙;衣着和身段一样单薄,一件旧袄补丁连补丁,袖子还短了一截,露出来的手腕细骨伶仃,说是哥儿都嫌瘦弱。
青紫的手上满是冻疮,脚上的棉布鞋破了口子……
即便如此眼神依旧坚定倔强——恍惚有种似曾相识。
这一认知让黎初晗心里一揪,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一点怜惜,递饼的手都有些沉重。
只是对面不知怎么解读的,居然脸一红受惊一样又快速把手缩了回去。
“吧嗒”一声,看看掉到地上的饼,两人同时沉默。
很快少年人就换了一脸惶恐,快速捡起来双手托举到黎初晗跟前:“对不起……”
黎初晗无奈地摇摇头:“意外罢了,你弄弄干净再吃吧。”
“谢谢大哥……”少年人根本没在意那点沾上的泥灰,随意擦擦将饼掰成三份分给自己弟妹。
动作快得黎初晗手里余的两份都还没送出去,不过他还是把应给的都塞了过去:“按人头分的,你留着安排吧。”
对方有点不敢置信地捧住了:“他们还小……”也给这么多?!
这反应显然是习惯了被区别对待。
黎初晗心里酸楚,面上却微微笑了一下:“多大都是有一个算一个。”
他做了伪装看不到真容,但澄澈温柔的眼神没法遮掩,不自觉就让少年人放开了心防,同样露出个笑容:“谢谢。”
两个孩子对察言观色显然已经熟门熟路,此时都不用他们哥哥提醒,便自发在一边磕起了头:“谢谢叔叔。”
这回黎初晗皮笑肉不笑地应了——装嫩装久了,难免觉得自己真的还小……
大小三人没再多话,专心吃起东西。
饼子比较干,少年人拿了仅有的小陶碗倒了一点野菜汤给弟妹让他们轮流喝,随后又尴尬地看了看一直留在附近的黎初晗,又去看寡淡无盐的菜汤,一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处事的表情。
黎初晗又笑了笑:“你们吃你们的,不介意我坐这聊会儿天吧?”
少年人有些腼腆的应声:“当然不介意。”
黎初晗趁机套近乎,“你叫什么名字?和那边那位是老乡?”他指指陶力。
“我叫陶石,不过大家都叫我石头。我们都是一个村的,跟着大力哥出来做工……”
陶石显然不是个老油条,面皮又薄,吃人嘴短就主动说了好些话。
黎初晗很快知道了原来自己瞎猜还猜中了,玉辉真有采石场。主产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建筑装饰方面的石头。
“往年这里很热闹,商人来来往往,我们完全能赚到一年的口粮钱。可是今年灾连着灾,多少人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那么多人会来买这些没用的东西?生意竟是一下子就没了,玉辉的人却都已经过惯了各地商人会把各种好东西带来的日子,没及时预见危险。这么短时间内没落了让多数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家里居然没多少存粮……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饿急了找各种各样的东西吃,自然不乏有吃老鼠的……当时也是没人会想到这病最终会到了如此没法收拾的场面……”
“烧城之时就没有能逃出来的吗?”黎初晗不明白这么残忍的事,里面就没有什么能反抗的势力吗?
“零星一部分吧,没得病的实在太少了,那地方出来的也就只有采石场还会要他们,日子也不好过的……再说真逃了也没用啊,又治不好的,那些人明白着呢,还不如主动省了那力气,留着给自己梳洗打扮,体面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