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雁北行意识开始慢慢含混。一会儿疯狂想念自己的孩子,一会儿又想念淳于;一会儿觉得这辈子还没原谅淳于是个遗憾,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哪怕死也不能原谅这个狠毒的汉子!
意识越来越不清楚,雁北行终于放任自己剖露深藏的心思——毕竟都要死了还犟什么呢?为什么当时就不肯跟淳于解释,只是因为不能再生育才不想耽误他呢?
到如今误会扎根太久,以至于连自己都时常分不清真实原因了……
其实真不过是那点自卑自尊作祟,就只是因为怕看见淳于彻底失望厌恶的表情罢了。毕竟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夫郎要来做什么?迟早被厌弃……
死了,是不是就不必这么进退两难了?
为什么就这么不幸运一次中毒就彻底伤了根本呢?怎么就是一句笃定的再不能有孕了呢……
——是哦,自己早已不能生育。雁北行微动了动扶在剑柄的手,疼痛清晰传来,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一剑于他可一点造不成这方面的打击……但是对面那个肯定不能接受!
不知为何他在这种奇怪的点高兴了一下,居然这就恢复了一点精神,也就终于想起他家爷——他家小公子还在“地狱”里煎熬!
不行,他必须得活下去,他还得回去报信!
有了求生欲的雁北行立刻拼着劲摸出正君给的药,犹豫了下终是全部入了口。
他知道这是神药,却没想过神到这么可怕——他再慢一息小腹上那把剑能直接长在肉里!
过了一小会儿,他顾不得擦去满手黏腻的鲜血就迫不及待去摸了摸,确实已经又一片平整!根本没有任何溃破过的迹象!
雁北行短暂恍惚了一下,赶紧起身找准方向往回跑——这么疯狂追击早已不知不觉离县城太远了!
而留在原地那个暗哥儿,生命一直在慢慢慢慢地枯萎。隔了好一阵,才又有一个蒙面人追了过来,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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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在府里干等的黎初晗一刻也不敢让自己闲着,见天逼着淳于准备这准备那,真做到了用忙碌逼死自己的同时也把别人压榨到了极致,以至于后来淳于都开始找借口躲他。
黎初晗被迫空了下来,心里就又变回那种不着天不着地的空落不安的感觉。他没来由的不肯相信边阳转答的那个理由,不相信星野真会因为什么劳什子公务一夜不着家,白日也不传个信回来……恐怕主要还是因为闹起的别扭、误会……
自己说出口的要放任他在外面,看他什么时候知道回家……可这才不到一天一夜,他自己就先熬不住了!
黎初晗心情奇差,不甚讲究地随意一坐,面无表情。
偌大一个院子里除了桩子一样的护院们就只他一个人……
久违的孤独感又找上了他,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独自一人长久躲在小世界的日子。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任性自由毫无拘束。可他开心吗?一点也不。如小星球般广阔的天地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活人!能和他说说话的只有技术还不成熟的ai,时常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仿若两个智障对话……所以后来他就宁可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一个字,时间久了,差点失语……
他静静陷在回忆里,差点入了魔怔。若不是宴离及时跑来喊醒他,黎初晗恐怕真能把自己整抑郁。
宴离自己也是忧心忡忡的。
他模糊感觉小主子情况不太好,可又没有切实的消息来证明,有些焦虑。本想过来找正君聊聊,不想对方分明是一宿没睡,脸色比自己还糟,宴离考虑再三还是先瞒下了,横竖他已经又派了人出去,就不要再多添忧思了。
“我想着你身边一直没人伺候也不行,要实在不习惯别人,不如让小言过来跟着你几日吧?里哥儿那处罚一时半会又好不了……”宴离故意说些无关轻重的话题。
黎初晗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跟着就不必了,得空让她过来玩倒是可以。”
齐言近来一直一边跟着宴离读书习字,一边又跟殷诺习武,忙碌异常,黎初晗自是知道这情况:“她课业这么繁重……星野是指着她往后能追上你的标准来的,对她严厉得很,她自然不敢松懈,哪里还能再叫她伺候?还是个孩子呢太累了……”
说着他又不由自主地黯然下去。
宴离见他这么说话依旧没绕过小主子,不禁也跟着一阵沉默。
此时下人送进来一封信。
黎初晗和宴离同时一惊,都怕接到什么不好的情报。直到看清了收信人是林府当家,才松口气。
落款是:“京城故人?”宴离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