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蒙亮忽然下起了雪子,才过早饭点竟纷纷扬扬成了鹅毛般巨大。
天空晦暗,风急雪大,路上还湿滑与冰冻并存。本来打算回自己住处的李柠荔顾虑文殊忆的身子,不得不又厚着脸皮继续蹭住。
原本黎初晗两人就不在意,对方能住下或许还能钓来大鱼,就这点来说他们还觉得这场雪来得及时。
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分明是苦难。
这从如此风雪交加黎氏“果蔬种铺”依旧人流不断可以看出。虽然开业日子尚短,但城里许多普通百姓都已知道了这铺子的实惠,甚至偶有极端困难的,还收到过私底下的救助。这光景下,真正艰难的人都无需叮嘱,自发守口如瓶,保护着这个希望之地——起码迄今为止,平安无事。
上午铺子里还勉强是正常的“薄利多销”状态。到了半下午,风雪不见一点变弱迹象,反而越来越急。黎初晗察觉出不对,赶紧派人去铺子里吩咐加大暗中帮衬力度,又加了一大批货赶紧让陈青带过去,多数都是红薯南瓜之类耐放耐饱的东西。
此外上午派去抢修加固林溪村两处老屋的人回来了。黎初晗和林星野又趁此备了许多御寒的衣物、被褥、炭火以及吃食之类,让他们再跑一趟送过去。好在如今进村的路已经通了,虽然还比较粗糙,骡车已经可以行驶,比之前方便太多了。黎初晗直接吩咐那两个壮丁这一趟去了就直接留在村里,以备易阿翁那边不时之需。
本来他和林星野也打算回去看看老人,但偏偏这雪下得有成灾的趋势,这种情况林星野一个员外怕是要等县令诏。林星野又不放心黎初晗单独出城,黎初晗便也留在了府里让他安心。
夜色刚下,绥宁县里就积起了前所未有的厚雪。很快就有消息传播:城里好几处老旧失修或没及时清雪的房屋被压塌了,甚至还有人员伤亡。
绥宁的县令,虽无大作为,却在这些实事上并不含糊,真的连夜奔波考察了一番。
黎初晗和林星野也没闲着,几乎备了半晚的御灾物品,直到将主院后罩房全填满了,又趁机将三辆马车的车架之类也一并备好。
次日天都未亮全,林星野便被召了去议事。说是议事,无非就到了员外们捐钱捐物的时候。
黎初晗挣扎着醒来,拿了新做的员外万福衣,亲手给林星野穿上。
绥宁员外的万福衣就两种颜色,一个深姜黄,一个暗枣红。两色选其一就可。
深姜黄衬得人老气,黎初晗一开始便抛弃了,故而林星野四季的万福衣都选的暗枣红色,黎初晗又特意命人将那固定的纹样排布做了可行的微调,看起来年轻时尚多了。衣料夏日选薄纱;春秋锦缎;这会儿深冬,直接做成滚了厚绒毛边的大氅,里面搭了黛色束袖交领棉袍,配了一双高筒的黑靴子——厚底千层还特意钉了胶皮做的防水鞋底。
员外不是正职,帽子不是必须戴的,原来的样式虽不像黎初晗印象里那种绣满了万福花的雷人款式,也算不得多新颖,就是寻常的四方平定帽,风雪天并不好戴。故而他就直接抛弃了原样,给林星野另外配了个和大氅相配的防风抹额发帽,并且将发丝全束了起来——正好林星野是个不怕冷的,黎初晗顺从内心,打扮起对方来主打一个适当保暖兼具酷帅! 出门还有披风和车,认真算来其实冻不到的。
待林星野这般一身齐整地出现在县令面前,精瘦矮小的老人震惊地胡子都抖了抖:“林小员外这一身真精神,本官今日头一回知道原来咱们这员外服也能穿出如此气度。”——气度都快赶过本官这一身乌纱帽官服了,这小年轻不得了!
林星野知道这县令不是个锱铢必较的,而且这还是对方当时要“节约”,自己给的便利,吃定对方不会打自己脸,遂淡定回道:“大人过奖,晚辈只是幸得自家夫郎爱护而已。”
县令果然没再多提,客套笑了笑:“哦?你这夫郎本官倒是有点印象,是叫黎氏吧?”
林星野恭敬应是。
县令又爽朗道:“你这夫郎也算是个奇哥儿了,本官都能从老罗嘴里听见,说是家世样貌皆好,如今看来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小林员外有福气啊。”
老罗就是主簿,其实当时那主簿还说了一堆什么那哥儿貌美清绝、身段勾人之类的荤话,但县令之辈,自是不可能多这种嘴。不过他当时以为又要有无辜之人遭殃,倒真为面前这小子可惜过。但他“日理万机”,对老罗这做派看不上归看不上,也没好心到真管上这种琐事。如今见林星野似是顺利将人娶进了门,倒也算乐见其成。
今日是来请捐的,知道这小子爱重夫郎,县令不过投其所好多说两句而已,目的就是指望这有福气的等下多捐点!
但县令自己不知,他这虽寥寥几句,已经侧面给了林星野佐证,令他几乎百分百确定了罗主簿就是嫌疑人。
林星野来得早,其余的员外皆有点年纪,没他利索,不过也不会真怠慢县令,就他和县令几句话的时间,陆陆续续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