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这样的大场面,皇上必定半途离去,今日大家都坐了半个时辰,皇上却并未离席,想必还有什么事要宣布。
北亲王与姜雪时聊起边疆战事真是滔滔不绝,宛如遇到知音。
“你是不知道啊,那马足有两米高,快如闪电,我每日骑着它过河,胡人还当我站在屋顶上,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匹银灰色的马,个个都赞不绝口。年轻的时候,我喜欢赛马,就靠它赢得魁首,现在它跟我一样老了,可惜从未有过用武之地!”北亲王凭着印象绘声绘色的讲着,末了,又变得唉声叹气。
“王爷此言差矣,无战争便是这世上顶好的事,即使宝刀生锈又有何妨呢?此生能够遇上王爷这般善待它的人,何其有幸!”
姜雪时叹了口气,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若她有选择,宁愿永无战争,看不到尸骸遍野、家破人亡。
霍毅行见大家玩的尽兴,已允许大家自由落座,皇宫各处皆有表演,他自己去看戏曲了。毕竟这么些年来,戏班还没派上用武之地。
今日的焰火格外美丽,可惜很是短暂。姜雪时姐妹俩在栏杆那站着,眼睛看着天空,心却不在此处。
姜兰茝驱散了婢女后,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上可曾有意纳姐姐为妃?”
姜雪时震惊的看着她,不知何人听到当初的话传扬出去,绝对不会是皇上。
不过兰茝又是何时知晓,她在套自己话?虽说意思差不多,可他当初可是以后位相聘,到底兰茝从哪里捕风捉影了?
“妹妹何出此言,我是将军,绝不会做这种事!”
这话说得仿佛在逃避什么,她不愿意做,不代表皇上不想。
姜兰茝则不屑道:“姐姐不会以为,我就稀罕做这贵妃?倘若不是与你有几分相似,皇上必定不会选择我!”
“胡闹,这种话岂可造谣?”
姜兰茝看着她紧张了,鄙夷的再次说道:“姜家与程家此前并无瓜葛,你一回来便找上程寂,实在可疑!怪不得你退回玉门关皇上都将群臣的质疑声压下来了,原来他一直都极为看中你。”
姜雪时不想同她理论这些,“胜败乃兵家常事,皇上作为君王必定高瞻远瞩,不惧一时之败。你安心的做你的贵妃娘娘,不要胡思乱想,而今你也是孩子的母亲,说话更要注意分寸,一句不慎,全家遭殃。你这些话说给我听还好,若是换了别人大做文章,你我二人事小,整个姜家事大!”
“姐姐这会倒拿身份来压我,我被逼迫进宫时,你又在何处?”
“我……”姜雪时一时语塞,“我当初不在上京,无法为你和小石头说情,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可是你娘……”
“不必找那么多借口,你自己可以与程寂恩爱两不疑,我却只能做你的替身悲哀的祈求男人的宠爱,我不甘心!”
实在是命运捉弄人,她相信当时二婶帮一把,将她许配给小石头皇上也不会为难,她远在西域有心无力!
“我这一辈子,多半在打仗,虽说姜家已是鼎盛之家,自古以来儿女婚姻大事还得是父母做主。现在尘埃落定,你又何必自暴自弃,小石头也娶了别人为妻,世间不如意之事甚多,谁都过得身不由己。与其耿耿于怀,不如往前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不理解你为何执着于战场也不回归家庭,这世上那么多男儿能打仗,你为何要独树一帜逞能?”
没想到她一直都是这样看自己,姜雪时自嘲看错这个妹妹,因为自己没能为她的婚姻大事做主,开始挑自己的错处!
“你没打过仗怎知打仗是为了不再打仗,怎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当所有人都有我一样的想法,那么鹿琼便会成为强大的国家,上下一心抵御所有外敌!我不是在逞能,也不是为了荣耀,我在尽自己的职责!没有我们的胜利,哪有你的锦衣玉食,如果败的是鹿琼,我们甚至会沦为敌人的奴隶,你可曾体会过饭都吃不饱的感觉,小孩子长不大的悲哀?”
说完这句话,姜雪时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她讲道理讲不通,她永远都只会考虑自己,在当初的遗憾里走不出来。
如若当初自己没有职责在身,如若没有国恨家仇淡化了对爱情的向往,听到以后位相聘那句话时她也会心动。
活在深宫的人向往自由平等,活在战场上的人向往富贵祥和,不必去羡慕别人的生活,焉知自己也是别人艳羡的对象。这世上得陇望蜀的人数不胜数,像她现在拥有了和平的时代已经很满足了。
听说宫里有个戏班,里面的男女老少唱戏特别好听,宛如出谷黄莺,今日这戏班必不可少,便唱了个《西楚霸王》。内容乃是探花郎吴泉自撰,为今日之胜利酝酿了许久。
这种谄媚的方式,皇上很是受用,好词曲配上美人吟唱,大家都目不转睛的欣赏着。
只是热闹之余,有人迫切的想见夫君一面,一别多年,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
看到一半,霍毅行招手让霍晏城过去,低声问:“以前就觉得这姑娘唱得不错,那神情和身段更是专为唱戏而生,她叫什么名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为乐曲而生的人,锦瑟!”
“好一个为乐曲而生的人,听说唱戏的都是些贫穷孩子卖进戏班子,这名字起得不差,她的长相更是水灵。不像是受过苦的啊!”
“皇上猜得没错,她原是一富家小姐,只是家道中落欠了许多债,家破人亡后一路逃亡进戏班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