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泉噎了一下,拿着那银票,神情低落地说:“咱们村当初,一起卖出来五个女孩子,六个男孩子子,如今,女孩子只剩您一人,男孩子,还剩下我和张胜……”
是啊,十年前,北直隶第一年大旱,第二年两场蝗灾,庄稼颗粒无收,不知饿死了多少人!亮马河畔的张家村,十一个孩子,卖进了宫里,就为了让他们活条命!
女孩子们还好一点,像张泉这样的男孩子,都是被父母请大夫阉掉后,才有资格卖进宫里,如此的作贱自己,只为了活着。
还有两个小男孩,没撑过手术后的感染,在家里就去世了……
张蔷不是原身,但她能感受到从心底里透出来的那股悲伤,她拍拍张泉的手背:“去吧,能救下他一条命也好,救不了,咱们也尽力了……”
张泉点点头,把那叠银票珍惜地藏进怀里,起身往外走:“我这就进城找魏三。”
说来好笑,文人们恨得咬牙切齿的魏忠贤,是个拿钱办事的人,托他办的事,都有明码标价,事情办不好,还会把钱退还给原主。
能做到大奸大恶之人,也自有他的能力和道理。
他底下的人,有样学样,拿钱办事,什么钱都敢挣。
送走张泉,张蔷叹口气,对阿宝说:“阿宝,你说说,是当初就饿死好呢?还是进宫受苦受难的好?”
阿宝从她腿上爬起来,跳到床上弓起背伸个懒腰,瞥了她一眼:“喵……说什么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入宫,你哪来的小平安?”
是啊,还好有个小平安,否则,她都想假死一次,换个身份生活了,后宫里的日子,谁愿意过谁过去。
已经四个多月的小平安,有灵泉和母乳的滋养,长得十分健壮,小手小脚十分有力,只要醒着,就一刻不停地蹬腿挥手。
阿宝要是离得近了,稍不注意就被他毫无准头地踹上一脚,或者拽下它一撮长毛,阿宝对这个小主人,是又爱又怕。
张蔷抽拉着钱箱的抽屉,让阿宝过来看:“阿宝,咱们得想办法挣钱啊……这些钱还是从当铺里借来的呢,要还的。”
“喵……”阿宝正要说话,姜柔一掀帘子进来,手里拿了一枝刚剪下来的梅花,阿宝忙住了声,同张蔷一起望向那枝梅花。
那梅花的主枝,都快赶上小平安的手臂了,姜柔把它插在南窗下一只三尺高的梅瓶上,又接过阿清提进来的清水,往瓶子里注水。
“哪儿来的这么大一枝梅花?”张蔷拿起剪刀,准备修剪一下,让它更有型。
“庄子上里正早上送来的,说是庄子后面那片山上的梅花开得正好,送一枝来给娘娘插瓶,往年,也剪下来送往宫里的。”姜柔细心地把一小桶水全注入梅瓶,一边回复道。
冷冽的香气在屋子里飘散开来,张蔷将修剪下来的小枝条递给姜柔:“不要扔了,找两个小花瓶插起来,虽然没什么形态,插起来闻闻香气也好。”
姜柔笑道:“娘娘不必如此,西山上上百亩一片梅林,您就是日日换新的,能插几枝啊?”
张蔷心下一动,来了兴致,便提议道:“有上百亩?准备一下,咱们今儿去赏梅。”
“那山道上都是雪,娘娘要去的话,婢子这就通知里正,派人去清扫。”姜柔提着桶往外走,要去安排。
“不必兴师动众,咱们在近处看看就回来。”张蔷知道她所谓的安排,是要准备褥子火盆,还有酒水茶点之类的东西,到梅树下去吃喝玩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