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替我挡这一下?”
谢琅摸着他的脸问。
他刚才没有呼一声痛。
霍里斯青碧的眼睛里没有空茫之色,他很专注地瞧着她的脸,眼睛里映出她的影子,仿佛镜面一般的湖泊。
他嘴唇颤动,却没有说话。
“麻痹竟还影响说话吗,罢了。”谢琅轻轻笑了笑,松开手站起来,语调意外地放柔了,“你先休息一下。”
她瞥向身上毛绒睡衣已有消失迹象的男人,眸光一厉:
“待我……杀个人。”
*
啪!
杯子贴着凯布里的头顶擦过去,重重撞到后方金属铸就的大门上,化作一地破碎的残片。
他低着头,没敢窥视上方坐在帷幔后的人。
可就算如此,阴冷的注视感仍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凯布里额角滑下一滴汗。
在安排给阿特洛波斯星杀手的小楼里发现五具头颅与身子分家的尸体以后,他就知道,坏事了。
派去清扫后患的精兵没有杀死对方,反而接二连三地死在对方手上,对他,以及现在上首的那位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耻辱。
更别说对方竟然还大摇大摆将尸首置于原地,等他派人来收敛……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那两人是谁?”
上首帷幔后,一个年轻的男声淡淡地响起。
他语气很平静,甚至带有几分好奇的意味,凯布里却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花道家的学徒,曾为拉克西丝拍卖盛会上的拍品。”他谨慎地说,“能力等级和具体类别都是未知……”
男人轻飘飘道:“我是问你,名字。”
“……左忘忧、白玉兰。”
帷幔骤然被挑开一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出来,将帷幔攥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那是怎样一双手啊,明明皮肤看上去极为光洁,却又布满了暗沉的色素点,叫人一时半会分不清,他究竟是年轻,还是苍老。
“抬头。”他沉沉道。
凯布里颤抖着,抬起头看过去。
一双猩红、遍布阴霾的眼睛,从帷幔的缝隙里一闪而过。
他被盯得心惊肉跳,连声音都不由微微发颤,仿佛在风中摇晃的苇草:“阁、阁下?”
脑中闪过无数个血腥的画面,犹是知道自己不至受如此惩罚,凯布里仍免不了畏惧,却也只能按下这些情绪。
他要权力,也要更多的寿命。
毫无疑问——帷幔后的那位可以给他。
“你是什么脑子,会认为这名字是真名?”男人在帷幔后笑出声来,笑声阴沉,如同此刻遍布半个首都星上空的黑云,“蠢得出奇的东西,花道家在之前有过学徒吗?”
“这不过是让你放松用的戏码。”那种阴冷的窥视感又来了,凯布里不敢去抹额上的汗,只能任凭它流进眼睛里,整个人屏声静气,听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帷幔后的身影立起来了,他的影子仅仅投在帷幔上,凯布里却有种自己被笼罩在拉长的、高大的黑影下的错觉。
“是谢鸣玉和小维利尔斯。”
男人口齿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名字,轻柔的语气下潜藏的是刻骨的寒意。
“找到他们,杀了联邦之刃,再把谢鸣玉带给我。”
“完整的……带给我。”
*
男人惦记着的、完整的谢鸣玉正推着霍里斯在首都星的商场里晃。
她舍弃了之前的装扮,换掉头发的染色剂,又穿了身裙装。
——她之前作的是列格群星传统的男子打扮,再换成蓝色头发,穿裙子,便与之前的样子相差甚远。
霍里斯则也被她换了男装,黑发染成金的,眼睛颜色换成墨蓝,再加把轮椅——没办法,谁叫毒药的麻痹效果没过,他现在是能讲话了,下半身却软绵绵的,坐着都困难,更别提走路了。
此时只容霍里斯看见的光幕在他眼前消失,少将若有所思道:“军部之人不可信了。”
他们昨夜从第五个人身上拿到了通讯器,以及身份凭证:他竟是第七军团的一位中校。
而中央星系之内,皆是第七军团军人。
“包括你父亲?”谢琅低声问。
通讯器的事她只能暂时放下——她和霍里斯都没有解密的能力,现在正由帕尔卡远程解锁。
霍里斯的父亲梅耶·维利尔斯,此刻正在首都星。例行巡查结束,现在是总参谋长难得的休假时间。
“不好说,但我母亲没有回来。”霍里斯轻声解释,“这不太寻常。”
一对女孩的全息投影从他们身旁走过——这是中央星系人很寻常的逛街方式,即公民自己在家,通过商场提供的全息投影技术,实时在商场游逛。其中稍高一点的女孩子道:“奇怪,听说五环通知戒严了。”
“我们四环也是。”矮一点的女孩子也很疑惑,“据说是有灰色地带的杀手混入了首都星,第七军团正在抓人。丽娜,你们三环那边还没有检查到吗?”
“大概快了吧?我已经看到第七军团的飞行器了。”
谢琅和霍里斯神色都微微变了——他们所在的商场虽说靠近首都星二环,但说白了还在三环里。
“这算什么,全星通缉?”
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商场透明的天穹已投下巨型飞行器的阴影。
“该死——”霍里斯平静的神色也不免露出一丝裂痕,“跑!”
“现在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