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也用了机甲,学着霍里斯那样护住要害,才谨慎地朝前迈了一步。
霍里斯却突然道:“别动!”
他声音在发颤,谢琅听了他说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霍里斯看见了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矮瘦男脖子上刚被她长刀燎黑的部分翕动起来,密密麻麻涌出些深黑色的触须。
那些触须如同海藻,肆意在空中舞动,看上去却又不像是海货的腕足,反倒像是……
虫子身上的绒毛。
谢琅不由得再次后退。她稍稍矮下身,如同一只正在寻找攻击机会的猎豹,双目紧紧盯着此刻外貌已经发生极大变化的矮瘦男。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本来是贴身的,此时却异常的鼓起,像是被骤然炸起的肌肉所顶开。
可是,一个人收拢起来的肌肉量……能生生让他从一个瘦子变成一个胖子吗?
比起这个,谢琅更觉得他是要炸开了。
她催动机甲覆上全身,连眼睛也被目视镜遮在后面。
目视镜没有让她的视野变得昏暗,反而更能让她看清矮瘦男现下的身体数据。
——他看上去,确乎、是要炸了的。
身体在机甲的紧密包裹下,她的安全已经有所保障。谢琅心中一时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的血肉溅得到处都是。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抖动打断了她的计划,若不是贴身浮现的机甲有平衡模式,让她稳稳立在半斜的地面上,她就要滚到地上去,或者直接跌在自己的刀上。
“飞船起飞了。”霍里斯的声音变得格外明晰,像是从身边传来,“发生人力无法改变的地质活动时,是会有些颠簸。”
谢琅注意到他手中的银色长枪已换作货真价实的粒子枪,端得很稳,只是不知顾忌什么,他还没有动手。
突如其来的震动似乎也惊扰到了矮瘦男,他无法闭拢的嘴大张着,发出声高亢、深长的鸣叫。
——不是人声,是虫鸣。
谢琅借着机甲的视野看清了他大张的口腔内部。
哪有什么口腔啊——她直接看到了他的颈骨和与颈骨艰难粘连在一起的皮,以及一层削薄的肉。他甚至没有血管,在他原本的喉头部分蠕动着的是亮黑的虫族颈部。
填充着这具躯体、支撑他活动的是只虫子。
那它的头呢?它的头嵌在这个人的脑袋里吗?
谢琅高声喊道:“摄像功能呢?给他拍下来!这不是个人,这是只虫子!”
她自己却没敢动,因为这只劈着人类躯壳的虫族像是有极高的智慧,复眼死死盯在她身上,像是盯上了最弱的敌人。
谢琅甚至从中看出了几分垂涎欲滴的意味。
他、不,它……它想吃我?为什么?
她没再多想,长刀一转,刀刃向前,对着矮瘦男就是一劈,恰好迎上虫族黑亮坚硬的虫喙部分。
矮瘦男的头颅从两眼中间裂开了,带着他的身躯一起,仿佛一个刚被杀成两半的西瓜,坠在地上。
他骨骼发黄发脆,坠地这么一下,就散成了一簇纷纷扬扬的粉尘。
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认出,虫族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撕裂了男人的躯壳,显出真实的面貌:
它没有翅膀,看头像是放大了的蚂蚁,可嘴的部分又硬得像是甲壳虫的背甲。两对尾足支撑它直立着挥舞两只蛰足,像是两柄坚硬的剪子,拦在自己柔软的腹部之前。
上次离巨镰虫可没这么近过!
谢琅被它丑得头皮发麻,一面躲过蛰足的攻击,一面问霍里斯:“他变成现在样子的情形拍下来没有?”
霍里斯抬起粒子枪砸在它头上,砸得虫子一阵晃动,两只触角也有些歪斜。套间内过于狭小,他实在不敢开枪,只能一边砸一边抽空回答:“没有,屏蔽仪器下我只能拍到一片空白。”
“这什么屏蔽仪,到底在哪?”
谢琅气得跳脚,守势转为攻势,长刀择了个刁钻的角度捅进虫族腹部,又一路向上划拉到它颈部,带着恶臭的虫子汁液雨水一般泼下来,被霍里斯眼疾手快挑起的沙发垫子接了个正着。
他另一手的机甲旋开一道刀光,干脆利落削下虫族的头,将之挑飞到套间角落里。
不算庞大的虫躯重重跌倒在地,谢琅后撤一步,避免了被它压在身下的命运。
她手中的长刀重新变回匕首形态,被她握在手里,机甲也被暂时收起。
谢琅看向同样收起机甲的霍里斯,蹙眉道:“他是虫子,那房间里那个人呢?”
进门那会她随意选了一个人,把他身上的衣服变成睡衣,以此将另一个人赶出房间。
谁知道赶出的是只披着人皮的虫。
她不知道房间内的人是否是能力者,又是什么等级,但现在调用能力反馈回来的情况看,那人还没醒。
霍里斯看了眼被他抛至墙脚的虫族头颅,以及还在细微颤动的虫族触足,有种不好的预感:“进去看看。”
他当先进去,谢琅紧随其后。
两人只看见一个人仰面朝上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确实变成了毛绒睡衣,面目平静,甚至挂着安详的微笑。
霍里斯走到他头那边,蹲下身扒开他头发查看,神色不由发阴:
“……脑子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