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孤零零地躺在洗面池边,该是她方才吐的时候落下的。
谢琅将它捡起来,拨开糖纸。
糖已经有些化了,在玻璃糖纸上留下黏糊的痕迹,就像是她和原身被迫糅合在一起的命运一样。
谢琅将之抿进嘴里,后知后觉想起来:忘了问谢鸣玉是否知道千亿债务的事情。
糖的甜味在口腔中化开,这一颗是桃子味的。
她紧皱的眉头随着甜味弥漫而稍稍一松。
……谢鸣玉如果连父母去世都不知道,那她应该也不清楚自己身上背了债务。
她们灵魂互换会和两位首席研究员有关吗?
当时谢鸣玉参与的那个研究项目到底遭遇了什么?
问题太多了,她需要谢鸣玉解答。
谢琅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四个天河时。
摩伊拉星域确实是三星并转的构造,可现在正值天河历中一年的末尾,阿特洛波斯与拉克西丝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到最远。
飞行器的速度再快,也要十个天河时后才能进入阿特洛波斯的引力范围,从而在这座倒悬之城的顶端降落。
她心下有一瞬的迟疑——不如再睡一觉,重新和谢鸣玉取得联系?
半个天河时后。
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的谢琅最终还是坐起身。
她懊恼地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沉着脸将花道家给的身份信息芯片插入通讯器的端口。
光屏在眼前浮现,一行行凌乱的编码在其上游走,最终化作她能看懂的文字。
“左忘忧,女,原出身函夏星系,所属行星不可考。七岁时随父母前往天河联邦边缘星域,路上遭遇星盗劫持,被视为货品在拉克西丝转卖……”
她脊背一寒。
拉克西丝真有买卖人的场地。
之后的信息她匆匆扫过,果然看见这个身份有个同性伴侣……嗯,好像哪里不对?
“白玉兰是男的?”
谢琅有些错愕地接通霍里斯的通讯询问,听到他低低应了一声。
“花道家为什么要这么安排身份?”
她身边除了剑术家不应该跟男性吧?
少将的声音平缓、温和地顺着接通的通讯流淌过来:“阿特洛波斯的力场会扫描来人的身份信息,花道家给的芯片上带基因注射针,扎一下手指,就能用新的基因信息掩盖旧的基因信息。”
顺着他说的话,谢琅取出芯片,的确发现了一个极细的、针尖状的凸起。
她用右手食指的指腹轻轻摸了一下,感到一股针刺般的疼痛。
一滴血从指尖滴下来,那个凸起却消失了。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她问霍里斯,得到肯定的答复,又听他接着解释:“这只能掩盖旧的基因信息,却不能改变基因信息。”
“男女基因的显示情况不同,我的性别没有办法隐藏。”
“那怎么办?”
少将的声音里明显现出了些窘迫,他磕磕绊绊地说:“就、就,他想让花道家想办法把自己变成女的。”
谢琅:“……”
她啪地一下切断通讯。
什么东西啊!!!
霍里斯的通讯请求很快又发过来,谢琅想了想,选择接通。
“你怎么了吗?怎么突然断掉通讯?”
霍里斯有些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谢琅一时卡壳。
她慢吞吞地回答:“……感觉很奇怪。”
“奇怪?是说我吗?”
霍里斯的语气一下低落下去,谢琅几乎能想到他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的样子。
……想什么,不是。
她叹了口气:“我是说花道家编身份信息的风格。”
不是说你。
“……倒也没错。”
但他的情绪听起来依然很低落,谢琅想了想,挑开话题。
“你对阿特洛波斯有多少了解?”
他思量片刻,很直白地说:“杀手之星、联邦边缘的暗疮。”
“摩伊拉星域附近归属巡防军管辖……”他欲言又止,谢琅从中听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多半是管不了什么的。”
“是啊。”谢琅想起自己在着陆银青星前,遭遇的“星盗”抢劫,没好气道,“我到银青星之前还被装成星盗的巡防军打劫了。”
“什么?”
“还是两次,一次是装星盗抢钱,一次是巡防军来收保护费——他们连星舰涂层都没换,还是星盗的。”
霍里斯语气严肃几分:“我会上报的。”
上报?
谢琅不禁失笑:“你现在……”在官方眼中已经死了。
话还未说完,一阵剧烈的震荡便从四面八方传来,险些将谢琅从床上掀到地上。
“警报,前方出现复数个宇宙风暴团。”
她紧紧抓住床头的扶手,听机械音冷漠地叙述道:
“飞行器存在解体可能,当前解决方法个数:一。”
颠簸加剧了,谢琅觉得自己像装在一个不断翻滚的罐头盒里。
有什么方法?
她房间里的、以及从霍里斯通讯那头传过来的机械音奏起二重唱,谢琅从中听出了几分冷漠的恶意。
机械音冷冷地说:
“请诸位一齐,静待死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