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廷尉府就已经很麻烦了,再来一个沈氏和皇后,真真是要闹得人头疼。
他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太子过几日要离开汴京了。”
姜藏月眸中满是冰凉冷沁的温度,只是轻笑。
“确实听闻圣上将调查私盐一事交给了太子,不日就要出发了。”她看不出情绪:“还要祝太子殿下马到成功才是。”
薛是非看向她,灯烛照在少女肩背,鹅黄罗裙之下的身骨清瘦如玉。
他将自己的木雕摆摆好。
“还有一事。”姜藏月停顿一瞬,开口:“听闻私盐案所在的通州权贵向来同气连枝?”
“那可不。”薛是非点点头,几句轻言轻语就将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那些人都是在地方上油滑惯了的老人了,我是觉得这私盐案没那么好调查,这猫屁不懂的太子可有得苦头吃了。”
姜藏月颔首。
薛是非口中这些事也是当年从市井传言听来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又听他说得几句乱七八糟抱怨的话,姜藏月起身离开。
回到安乐殿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她沐浴之后便一如往常誊抄起了佛经。
“师父小心着凉。”满初给她披了一件外袍,松垮架着更显少女单薄娇小。
姜藏月点点头抿了一口凉茶。
“昨夜我去了东宫一趟,纪烨晁三日后出发。”
“通州消息不是很灵通。”姜藏月搁下笔:“我想抽时间去看看。”
“太子动身前往通州,路上定然是无数双眼睛盯着,若是让有心人察觉到了,只怕师父的事情就不会太顺利了。”满初替姜藏月将佛经整理好:“如今安乐殿同样被盯着,师父不宜离开。”
“可有人在通州?”姜藏月由着满初整理佛经,动作干脆利落:“若无人传递消息,未免太过被动。”
满初看了一眼略有疲惫神色的姜藏月,说:“提前两日安排人过去了。”
姜藏月表示知道了。
“太子前往通州是为了调查私盐案,他自然知道通州权贵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无论是大张旗鼓还是隐姓埋名都没有用。”满初说话时再拿了毛巾替她擦干净发尾,慢慢接着说:“通州权贵拧成一股绳对付的是太子,而不是我们。”
她神采飞扬:“通州最大的世家为李氏,想要解决纪鸿羽交代的事情,太子必然要想尽办法将李氏连根拔起才行,可太子对李氏并不了解,而我们的人是李氏其中一家铺子的掌柜。”
“满初越发厉害了。”姜藏月神色柔和,也没忘了调侃两句:“可以出师了。”
“那是师父教得好。”满初勾唇:“师父想要的,满初总会替师父拿回来。”
姜藏月说:“大皇子府上今夜送了消息来,让我明日去一趟?”
“是送了。”
......
四月末天气越发温暖起来,暑气隐有端倪。
大皇子府上响起摔砸东西的声音。
底下跪着的侍卫不敢有半分挪动,各个额角的汗都跟着淌了下来,连嘴上都干涸起皮。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浮云山马场被人完全夺走不说,让你们去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纪晏霄你们都动不了,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纪烨煜暴怒,额头青筋暴起,随手一个茶盏将人砸得头破血流。
好在出了气,他慢慢收敛了震怒的神色,这才道:“姜尚宫还没到府上?”话落,他顿了顿,声音极沉:“再办不好事,本殿想要轻饶你们都不行了!”
骂人的自然是大皇子纪烨煜。
他这些时日做什么都不顺利,处处被人使绊子。好在蓉儿还算贴心,不然他要疯了。
想到蓉儿又想到活泼可爱的女儿,他连日焦虑微微散了一些。
他不是没有请过纪晏霄来府上,可如今的纪晏霄不是他想请就能请动的,但安乐殿里的人他以皇子身份相压,后者不得不来。
纪烨煜如今对纪晏霄恨之入骨,不仅仅是因为被夺了浮云山马场,还因为父皇并未让他参与正儿八经的朝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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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便是太子大婚之喜,让夫人好生准备贺礼,以免让人抓住什么把柄留下口舌。”纪烨煜吩咐完就让这些蠢货都滚出去。
片刻后,婢女小心出声:“大殿下,姜尚宫来了。”
“将人请到前厅。”
纪烨煜一甩袖子踏出房门。
姜藏月入府所见,如今的大皇子府上早就没了老嬷嬷,兴许是纪烨煜心有余悸害怕再行旧路。
“姜尚宫稍等,大殿下处理好事情就来了。”伺候的婢女上了茶水退至一旁,半个字不敢多说。
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才有爽朗声音传来:“让姜尚宫久等了。”
“见过大殿下。”姜藏月福身行礼。
纪烨煜虚扶一把,不在意一笑:“我与晏霄乃至交好友,你既然也是在他身边做事,不必将规矩看得太重。”
他示意姜藏月喝茶:“姜尚宫近来可好?”
“有劳殿下记挂。”
“夫人前些日子还给我写过书信,说了一些小郡主的事情,殿下得妻如此,实乃有福气之人。”
姜藏月不动声色打太极,面上也挂着清浅的笑意。
芙蓉真的很有耐心。
不会因为孩子心软,反而因为孩子降低了纪烨煜的怀疑之心,才让自己在大皇子府上完全立足。
她见过芙蓉满眼恨意的模样,也理解她的选择。
纪烨煜轻笑着打蛇随棍上:“蓉儿和善,与姜尚宫可不就是有缘。”
姜藏月道:“夫人极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纪烨煜提到芙蓉,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盼得她与孩子日日开心就好。”
姜藏月附和:“殿下必能如愿。”
“好。”
纪烨煜闲扯了几句,话题这才朝着想要的方向靠近:“听闻先前姜尚宫病了好些时日,晏霄怕你过了病气儿,这才不许任何人探望,如今你病刚好,本殿请你来府上可会唐突了?”
“......本该知会晏霄一声,可他总是太忙。”
姜藏月再度行礼:“殿下相邀,姜月不敢不来。”
“瞧姜尚宫说的话。”纪烨煜似完全不在意:“这宫中的事情千变万化,许是今日跟着的主子有前程不见得明日就有前程,姜尚宫你说是吗?”
“还是姜尚宫与本殿顾左右而言他,是在等纪晏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