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案上的茶凉了,便也失去了味道,纪烨煜闭目养神,乌决的提议自然是可以考虑的。
不过要等拿下差事再谈,兴许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两全其美,这样一枚好用的棋子他是有些舍不得几次就废了。
纪烨煜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扳指玉色通透,便如一汪莹莹秋池水,难得一见。
乌决见纪烨煜没再说话,也就明白了意思。
这纪宴霄当真是殿下心中的一条好狗。
*
大皇子府邸中,此刻也是张灯结彩。
姜藏月和满初在庭芜的带领下进了内院。
除去之前瞧见的秋菊,再往里更是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葱郁的花树越墙而出,露出扶疏的花枝。
虽与宫阙的雍容华贵不比,但也是假山矗立,石桥小径,繁复雅致。
大皇子府邸的婢子将人带到了宴席尾坐,这才随意行礼道:“庭公子,纪殿下与您的位置便是在此了,殿下说了纪殿下身份特殊,官职又不高,以免惹了旁人不虞。”
姜藏月颔首。
今日来大皇子府上本就不是为了老实赴宴,坐在哪里其实没什么差别,况且她和满初是婢子,便只有站着的份儿。
庭芜瞧了一眼门口路过的大黄狗,又看看席面的位置,顿时气笑了:“就这位置,怎么不将我和殿下放在跟狗一桌?”
满初嘴角抽搐:“......”
姜藏月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看他一眼,恰此时又一道含笑声音随风传来。
“姜姑娘,可真是让本皇子好找。”
姜藏月看过去,只见锦衣华服、环佩叮当的青年,正笑得一脸灿烂。
二皇子纪烨宁。
姜藏月行礼:“奴婢见过二皇子。”
满初和庭芜连忙跟着行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纪烨宁摆摆手不在意,挑眉问询:“跟我还讲什么虚的,纪殿下还没到?”
那方大皇子的婢子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姜藏月这才道:“殿下今日于前朝议事,还未到。”
“议事?”纪烨宁恍然大悟:“那我知道了,估计是和大哥一起回府,不过这位置不好,你们跟我一桌怎么样?”
姜藏月行礼:“奴婢多谢二皇子厚爱,殿下不喜出风头,此处便也是清净。”
纪烨宁哪儿能不知道纪烨煜的想法,无非是生怕自己身上沾染到什么勾结的名声。
既要依仗又要算计,可不是又当又立,厚颜无耻。
纪烨宁干脆在这一方坐下,他看向姜藏月,得意一笑:“今日大哥生辰,来的可都是些王公贵臣,自也有不少权贵。”
“姜姑娘,你可曾定下亲事?若是不曾今日大可以在这些人里挑挑,今日见了这些人,来日可就心里有数。”
姜藏月顿了顿。
纪烨宁挤眉弄眼,示意她多看看青年才俊。
他得姜姑娘教导算学和诗词,在国子监也是大出风头,如今也算是摸到算学门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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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眼下三哥被关在暗刑司,将来能不能出来还是两说,就算能出来多半也废了,他对姜姑娘投桃报李,不也是跟纪殿下交好。
安乐殿的事情都交给姜姑娘谁看不见。
母妃说了纪殿下年轻有为,自然是前途无量。
纪烨宁自顾自想着,整个人就跟定在这桌似的,对姜藏月大有一副做媒的架势。
生辰宴席,往来贵客,三五成群。枝桠处处彩带挂灯,众青年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纪烨宁是当朝二皇子,他在角落与人交谈半晌又岂非是无人瞧见,平日交好的青年顺着就过来了,嘴上打趣:“二殿下原是在此与美人相谈,无怪乎抛弃兄弟了。”
姜藏月今日出宫并未着宫中服制,却也着浅色天青罗裙,容貌姣好透净。
“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姜姑娘。”纪烨宁听他们说话轻佻就不乐意了。
此言一出,众人就知道分寸了。
“抱歉,是我等言行无状,姜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能让二殿下这样维护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这汴京也未曾听闻有姓姜的。
但二皇子都放下身份相谈,他们多注意些也无妨。
“敢问姜姑娘是哪家府上?”有青年礼貌相问。
姜藏月回礼:“家世卑微,诸位公子不值相问。”
众人见她不愿多谈,也就笑呵呵岔过话题,反而聊起了其他,汴京少有这般清冷透彻的姑娘,待问明了家世,自是可以纳入府中。
纪烨宁也兴致勃勃东一榔头西一榔头问着。
例如谁家还没有正妻,例如谁家婆母是最好说话的,又例如谁家儿郎最是品性良好值得托付。
姜姑娘总不能在宫中做一辈子的奴婢,谁愿意整日卑躬屈膝。
庭芜被这群人吵得都快受不了,陡然传来一个老嬷嬷的声音。
“诸位贵人,大殿下即将回府,宴席要开始了。”
众人都瞧向自主殿出来的老嬷嬷,后者神情不苟言笑。
嬷嬷一身闷青绣祥云罗裙,银白发丝收束得干干净净,只有一支素银钗子,大耳垂上穿着银环,满脸褶皱,瞧着不是好相与之人。
众人陆续回席位。
瞧见这老嬷嬷纪烨宁就头疼:“这老嬷嬷是先皇后的陪嫁嬷嬷,最是刻板多事,姓詹。”
姜藏月眸子深了深。
如今看来,大皇子生辰宴都能交给詹嬷嬷办,可见是信任之人。
姜藏月冲纪烨宁行礼:“二殿下,宴席快开始了,您早些回的好。”
纪烨宁点点头:“行。”
姜姑娘现下就算得母妃青睐,可也只是安乐殿的婢子,他在这儿到底是惹眼了。
不过该介绍的儿郎他都说了,那吏部侍郎就很不错。
纪烨宁压低声音:“姜姑娘,我说的事你可以考虑考虑。”
姜藏月颔首行礼。
大皇子即将回府,门前鞭炮正欲放,乌决冰冷声音此时突兀传来:“殿下于长街遇刺,刺客进了府邸,现下全面封锁,任何人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