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罪孽(2 / 2)

亲卫一口血喷在他脸上,血红得看不清那狰狞的眼神,只是放声狂笑:“卫应!老子要死了!老子祝你不得好死!祝你千刀万剐!来日黄泉路上你再也见不到侯爷和将军了!”

“你不是蒙越的将.....也不是将军的将......”

亲卫被斩首,头颅滚了好远,沾满了血腥和灰尘,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他。

卫应在那一日痛哭失声,这一生都毁了,他毁了长安候府,毁了兄弟情义,毁了忠义之心,他终于成了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

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他看着长安候府血流成河,看着一切都毁了,看着所有人都成了帝王和助纣为虐的廷尉府踏在脚下的骨。

他走了这条千刀万剐的路,最后神情恍惚去了廷尉府,他只想要回他的妻子,她要临盆了。

可到了廷尉府没人让他进去。

无论他如何争辩他的妻子在里面,守门的人都说不认识。他发疯强闯却被人打断了腿扔出廷尉府。

他拖着两条断腿无知无觉回府,却见府上被抄家,领头的人说是圣上削了他的官职,府邸收回,贬为庶民又被撵了出来。气急攻心倒在路边,再清醒时是一个大夫喊醒他:“哎哟,可算是醒了,这腿算是能保住了。”

卫应心如死灰。

大夫是个游医,恰好路过瞧见生了恻隐之心才救了他。

“能否带我去敲登闻鼓?”卫应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心存死志。

游医叹息:“这登闻鼓哪是寻常人敲得的,击鼓陈诉的案子必须是关于杀父母兄弟夫妇等重大案件。”他给卫应的腿上了夹板固定。

卫应嗓音嘶哑:“我一定要去。”

游医蹙眉:“你这小子怎生如此倔强?细小之事不得击鼓。”

“我有重大冤情。”

“有何重大冤情不也得等腿好了再说,击鼓之前会受杀威棒三十,你撑不住的。”

卫应对着游医磕头,眼眶猩红:“我本该死之人,早就该死了,可廷尉府抓了我妻儿,便是死我也要见上她们一面。”

游医不解:“廷尉府抓你妻儿做甚?”

“他们抓了我妻儿威胁我做了罪该万死之事,我要见安大人。”卫应眼底是沉沉的恨意:“我要问上一句为何说话不算数,为何将我置于如此地步!”

游医再度叹息:“年轻人,你斗不过的,这汴京的权贵就是天,人哪儿能与天斗呢。”

卫应拖着一双残腿不管不顾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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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不忍出人命拽住他。

“放手!”卫应眼中泪水滚烫。

他本不应该管闲事,可到底是一条无辜的人命,汴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想来眼下这年轻人也是跟近来长安侯有关系的,他救人也是冒着风险。

“放手啊!”卫应怒吼。

游医拦在他面前皱眉:“你用什么去救,这一双断腿?”

“年轻人,你要告的可是廷尉府啊!若是你妻儿真的在廷尉府,你这般撕破脸皮,她们岂能落得一个好下场?”他苦口婆心相劝。

“若因为你的冲动,本就处境艰难的她们只怕更难过了,若是廷尉府死了人定然是会丢在乱葬岗的,可眼下并没有尸体就是没事。”

游医配了药放在他身侧,还留了一些碎银子。

“好自为之,汴京的血已经洗不干净了。”

瞧着游医走远的身影,卫应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除了妻儿什么都不剩下了。

可若是他还知道长安候府的事情呢?是不是跟廷尉府能与有攀谈的筹码?

须臾,他忍着满头大汗再次来到了廷尉府门前,再忍着钻心之痛跪下彭彭磕头:“庶民卫应求见安大人,有逆党长安侯余孽一脉的消息。”

再无退路,不如做绝。

做一个——彻彻底底的畜生。

廷尉府的门终于在他面前打开,他如一条狗一样爬进去,对着安永丰俯首称臣。

如同揭发兵符一样,做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

吟竹轻响,碎雨摇风,雨下过昔年也下至宫阙。

姜藏月手边是抄写好的佛经。

满初拿了一些点心进屋,这才开口:“早些时候二殿下过来过,说是借姐姐的算策,我拿给他了。”

姜藏月颔首。

二皇子纪烨宁勤奋了许多,在算学一术上进步飞快。且因着她的原因时常来安乐殿,一来二去也算是跟纪宴霄有了浅薄的友谊,华贵妃是并未阻止的。

不过二皇子在得知她不仅会算学还会他最讨厌的诗词,显然是更高兴了。满初是看出来了,二皇子就差没喊姐姐一声爹了,恨不得将姐姐供在菩萨位上每日上香。

满初替她收好佛经装进盒子里:“李贵人出冷宫封妃了,越过婕妤和嫔位,封号慧妃,也算是宫里头一遭。”

“师父怎么看?”

姜藏月最后一笔落下,墨迹还未干。

这些佛经字字句句都是她这些年的祈愿。

姜藏月眸子暗沉沉像是一片足以溺毙沼泽,良久以后她只轻声道。

“作了槛花笼鹤,且只为清白自由,自当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