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将案上的笔重又递他手里。
“来,笔给你,本官在此处看你写。”
“大人……下官再也不敢了……还请大人饶命。”
“写吧,写吧,谁能写得过你。”
易禾越想越气,将笔在他脸上狠狠画了几道。
“写了几本了?”
“就、就一本。”
“为何取这么多书名?”
着作郎将头埋得像只鹌鹑:“试试哪个起效……”
……
大晋的轶事记她倒见过,多是稗官野史或者清谈杂记。
根据传闻或者所见直录。
最不入流的就是绯艳流闻,律令是禁止这些书目流通的。
但是自《搜神记》之后,仿佛又有些苗头。
文几百至几千,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能看完,是以口耳相传起来也十分迅疾。
易禾随便翻了几页,文中用了化名,倒是没有特别不忍卒读的。
到底是史官,知道万一被发现,好给自己脱罪。
“就你写得这破烂东西,有人看才怪了。”
史官不再做鹌鹑,而是把脖颈直了起来。
“有。”
“你就嘴硬,没错,你是中书的人,本官不便处置,这事儿我必得上书朝廷,看看圣上如何裁决。”
“大人……”
“大人,下官家中贫苦,着作郎又是个闲官,若不是家中老母病重,下官绝对不敢排揎大人……”
易禾默了默,觉得他应当没有撒谎。
这着作郎身上确实有一股浓浓的药味,自她进门就闻到了。
又见他官靴外头的麻布已经薄薄如翼,官衣下的袴褶也洗成了灰白颜色。
案上落着的是最差的黄麻纸,没有用衙门公用的左伯纸。
算他识相,没有假公济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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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家中还有三子要抚育,只束修文房都应付不来……”
易禾看着他眼底一片赤红,心里无端就抽了一下。
唉。
她恨她心软。
“也……也罢,这点小事倒不必搅扰陛下,可是殿下那边你如何应对?即便本官不说,殿下迟早也会知道。”
那日几个内侍嚼舌头都被他听了去。
莫说这都落在纸上的。
“殿下……他知道了……”
易禾不信:“那你还能安然无恙?”
“殿下骂了下官半日,然后……掏钱买了一册……”
……
易禾眼前一黑,好半天才缓过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个史官你是别想干了,来太常寺给本官喂羊喂王八。”
着作郎一脸难色:“可是,下官若要调任,如何跟长官陈情?再者这事,下官说了也不算啊……”
“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总之你得罪了本官,本官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若就此轻纵了他,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要欺负到头上来了。
可是如果想让着作郎吃点苦头,势必要将此事呈报给朝廷。
太常寺不能刑讯,她也没有殴打中书官员的权利。
也罢。
可以开始议正经事了。
“你就留在中书给本官多留意些动静,无关大事小情,只要异常,都要向我禀明。”
着作郎仿佛不太相信。
这种避犹不及的事,怎么就被他这么轻易地说出来了?
“下官人微言轻,怎能担此重任?”
“本官说行就行。”
废话,正因为你不起眼,所以才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