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时恰好进得门来。
他疾步走向御案前,对他二人笑道:“平身。”
易禾先禀了自己的差事,将今日长生观一行给陛下详说了一番。
撇了拂尘子拿眼瞪伯言那段没提。
“李祎没给朕惹事就好。”
易禾垂首:“使臣们离观时,住持还每人送了一串朱砂流珠,说是他连夜加持过的。”
司马策蹙了蹙眉:“朱砂流珠?”
说罢随手抬起了衣袖,将腕上的流珠晃了晃:“可是这样的?”
司马瞻看了一眼:“皇兄,臣弟所见与之别无二致。”
司马策拉下脸来,干脆将珠子撸了,随手扔在案上。
“前月朕去请他一串流珠,他还给朕摆谱,说加持损耗他心神,到底坑了朕几锭黄金才换来的。”
易禾小心回道:“陛下容禀,流珠材质可能一样,但是加持的诚意却不能衡量。”
“嗯,就你会说话。”
说罢又看向司马瞻:“对了,明日是不是就要同他们核定盟约了?”
易禾一看自己的任务完成,便躬身行了个礼准备退殿。
司马策适时喊了娄中贵进殿。
“方才只顾着说话,朕倒忘了,给二位设座赐茶。”
易禾一见陛下赐茶,便知是走不了了。
……
“今日御书房奉的有凉茶,你二人方才赶路,先喝了再复话。”
易禾见司马瞻已经端起茶盏来,也紧随其后。
就这么一个不小心,袖中的短剑溜了出来。
御书房中常年毡着毯子,这声音极是沉闷,但足以让房内的人都能听见。
易禾心里一惊,人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已经着了地。
她颤抖着声音:“陛下恕罪,微臣并非有意执剑上殿。”
司马策已经走下阶来,弯腰捡起了那枚短剑。
“是王弟的青璧。”
司马瞻也早已垂了头:“皇兄恕罪,此剑是王弟赠予大人的。”
……
易禾虽然官声不好,但大部分是被她这个断袖之名带累的。
对太常寺的差事,她向来勤谨履职治礼有方。
知道今日还要进宫面圣,午膳她连五辛菜都没敢用一口。
因为日常没有带兵刃在身上过,竟也忘了卸剑上殿这回事。
虽说她偶尔会气到陛下,但这种要命的错处却从未犯过。
陛下若连这都不恼的话,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回事?”
易禾就地叩首:“陛下容禀,是微臣……”
“朕没问你。”
……
此时约莫是未时光景,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易禾却觉得自己脖颈后淌了一连串的冷汗。
周遭安静了片刻,随后司马瞻也撩了衣摆跪地。
易禾见他一跪,就知陛下动了大怒。
殿下自上次紫金山重伤之后,陛下允他十天不用上朝应卯。
使臣来京的这几日,司马瞻每每入御书房会事,陛下都要免他的礼。
昨日他在演武场重创旧伤的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伤在左胸,揖礼已是不便,遑论稽首。
可现在,陛下却受了他的大礼。
……
“皇兄息怒,青璧是王弟赠与大人的,并未告知来历,入殿前臣弟也没有提醒大人。”
“臣弟死罪。”
御书房内死一般地寂静。
司马策没动地方,一直盯着这位阶下之臣看了半天。
没有预料中的破口大骂。
只有一声长长地叹息,伴一句:
“你有伤在身,先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