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凌乱,被雨水冲刷了没了一点型,紧紧贴在脸颊,水滴从他的脸颊一路滴入胸膛,整个人破碎而又孤独。
“厉枭言,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笑着宽慰自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些年来,他与厉枭霆相处的每个时刻。
从小到大,厉枭霆都是摆着一副臭脸,不喜欢跟任何人说话,更懒得跟他们交流。
可是,哥哥对他不一样。
是他,在自己深陷无尽深渊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了双手。
也是他,在自己犯了错被惩罚的时候,毫不犹豫挡在自己面前,把所有过错都揽过去。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如果说,他最在乎的两个人可以走到一起,这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呢?
想到这里,厉枭言似乎终于跟自己和解,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也是这时,身后突然想起女人冰冷的声音——
“你就只有这点出息。”
厉枭言迅速起身,警惕得看着来人,“你是什么人?”
雪月撑着一把黑伞,迈着步子走到他面前,面罩之上的那双眼眸透出一丝鄙夷,“最心爱的女人被你的哥哥抢走,你却只敢躲在这里哭,真是窝囊至极。”
“我什么样子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有本事就摘下面罩,别给我装神弄鬼。”
“怎么,你敢认贼作父,却怕别人议论你?这么多年来,当厉战霖和唐婉莹的乖儿子,让你得到了什么?嗯?”
厉枭言心头一颤,“你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听不懂了?你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还认贼作父,就连喜欢的女人也要拱手让人,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用?”
“你到底是什么人?”
雪月伸手取下脸上的面罩,“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母亲。”
在看到女人的这张脸,厉枭言脚步一顿,险些没有站稳。
哪怕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女人所说的话,可不知道为何,看见她的这张脸,他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很多年曾经在梦里见过一样。
“不,不可能的,我的母亲是唐婉莹,绝不可能是你!”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但你至少听我把话说完。”雪月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块石碑上。
“你看,看看这上面的名字,这就是你父亲的墓碑,当初你的爷爷为了救下厉战霖,也就是厉枭霆的父亲,把你父亲的性命用作交换。是他们在厉战霖和父亲之间,放弃了你父亲。他们以为把你接走养大,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你爷爷的自私和冷漠、如果不是厉战霖和唐婉莹的冷血无情,我们一家人根本不可能妻离子散!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吗?不可以!绝无可能!”
雪月双目猩红,不,她既是夜袭组织的雪月,也是厉爵宸的妻子莲蓉。
她低沉着声音怒吼道,“枭言,你是我的儿子,你决不能认贼作父,我们应该一起为你父亲报仇知道吗!”
“不,我不会相信你的,我是厉枭言,是厉战霖和唐婉莹的孩子,才不是我二叔的儿子!”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妈?难道我还会害了你不成?我记得你的身上有一个黑点,就长在你的背上,虽然不知道你长大之后这个黑点会不会慢慢消失,但我可以肯定,你小时候就是有的!”
莲蓉不再像刚才一样一个劲得逼迫着厉枭言,反倒神色缓和,红着眼眶轻唤他的名字,“我真的是你的母亲,你相信我好不好?妈只是不希望你一错再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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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枭言闻言,只觉得后背一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遍布他的全身。
这个女人没有说错,他的背上的确有一颗黑色的痣,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一直爱护的父母和哥哥,有一天竟然会变成他的杀父仇人。
“我不相信,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厉枭言一把推开她,快步逃到车上。
直到车辆行驶到再也看不见,躲在角落里的男人才从墓地后面的丛林中走出。
“他不相信,现在怎么办?”
莲蓉目光凌厉得看向厉枭言逃跑的方向,“他的态度不重要,至少现在我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一旦他对厉家的人有所芥蒂,我们只需要在旁边添一把火,他迟早能够为我们所用。”
......
厉枭言浑身湿透回到了厉家,可莲蓉的那些话却如同魔咒一样不停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你认贼作父。”
“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是你的杀父仇人。”
“你是我的儿子,你后背上有一颗黑色的痣。”
“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厉枭言打开冰箱,从里边拿出一瓶冰水,大口大口得喝了好些,心里那种从未有过的空虚和害怕,才被稍微压下了一些。
“都是骗我的,没有一句话是真话,肯定都是骗我的。”
他捏着矿泉水瓶的手不断收紧,几乎快要把手里的瓶子捏碎了去。
“枭言?是你吗?”厉枭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厉枭言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危险,他下意识得出手。
拳峰擦过厉枭霆的脸颊,停在了他的眼角。
他眉心微蹙,看见弟弟眼底燃起的那一抹恨意,错愕道,“枭言,是我。”
厉枭言这才回过神来,躲开他眼神的同时收回拳头,“对不起哥,刚被吓到了。”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厉枭霆眸色微敛,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平日里枭言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也不是那种一丁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如同四面楚歌的性子,今天怎么会突然变得这般易怒?
厉枭言把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手扔进垃圾箱,“没事哥,我是真的被吓到。”
“没事就好,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别着凉。”厉枭霆没再继续追问,叮嘱了几句后转身准备上楼。
“哥。”厉枭言开口叫住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种想要把今天在墓地所听到的话全都告诉哥哥的冲动,他不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可看到厉枭霆转过头的那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该怎么问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