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道:“那地方衙门想要查案,还要跨州询问证人,实在过于不便,倒不如让他们留下数日,配合调查,等到案情水落石出了,再行上路也不迟。”
吕公弼苦笑:“地方刑名查案,往往要耗时良多,这一旦留下,就不是数日的功夫了……”
狄进正色道:“人命关天,且不说数日盘桓,便是数月数年的坚持,也是理所应当,万万不可有应付了事的念头!”
吕公孺在后面点了点小脑袋,吕公弼则被教训得心头一紧,干脆道:“要不这样,兖州与曹州同属京东路,既然曹州衙门不便跨州询问,此案可直接交由京东路提刑司负责,无论是调查案情,还是提审证人,都名正言顺了!”
狄进看了看他:“京东路提刑司么,确实是不错的提议,倒要劳烦那位洪提刑了。”
“也是他分内之事……”
吕公弼知道自己泄了底,甚至还让自己岳父的门生莫名背上了破案的压力,被这位神探盯住的案子可不能糊弄了事,更不能出冤假错案,但也无可奈何,总好过死了个边缘化的人物,把其他幕僚全部拖累在半路好。
狄进此时的视线转回死者身上,吕公弼汗流浃背地离开,连自家弟弟都忘了。
吕公孺凑到边上,则低声道:“三元哥哥,那位娘子就是前日送我蜜饯吃的!”
狄进看向死者许冲的妻子,此时正坐在不远处,捂着脸哭泣,身边有几人在安慰着。
这个妇人正是那日车厢里似有孩童出没,结果吕公孺真正上前,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娘子。
如今她的丈夫莫名中毒身亡……
狄进微微眯了眯眼睛:“公孺,你怎么看?”
吕公孺摸了摸下巴,小大人似的分析道:“此事颇有蹊跷,背后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狄进失笑:“很有道理。”
吕公孺跃跃欲试:“哥哥,还是由我去试探试探她吧,如果能在提刑司来前,把案子破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狄进微微摇头:“不,伱跟着我!”
之前是光天化日之下,又有其他孩子陪伴,狄进放心,如今死了人,就不能让吕公孺涉险了。
他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既培养出了聪慧坚毅的性情,又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般心机深重,如今还对刑名探案颇有兴趣,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带着吕公孺来到对方面前,周围安慰的人敬畏地退开,狄进微微弯下腰:“这位娘子,请节哀!”
妇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容貌俏丽,满是悲戚的脸庞:“奴家……奴家失态……还望官人恕罪……”
狄进盯着对方的嘴看了看:“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妇人泣声道:“奴家沈氏……”
狄进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沈娘子能相告么?”
“奴家也不知……一切没什么特别的……夫郎睡下……奴家也睡下……醒来时他就……他就……”妇人说到一半,又垂下头去悲伤哭泣:“奴家孤苦一人,接下来可怎么办呐?”
吕公孺被对方的哭声感染,觉得如此悲伤不像是装的,狄进则看着被她泪水打湿的地面,这哭的可不止一场了,继续问道:“你们夫妇有孩子么?”
妇人埋着头泣声道:“有……娃儿不幸……夭折了……”
狄进道:“你家孩子喜欢吃蜜饯果子么?”
妇人颤了颤,一时间没有回答。
狄进道:“公孺前日去你的车厢外,被赠予蜜饯果子,后来又看到车厢里放着好几包果子,但我见你牙齿整齐,不像是长期吃甜食之人,便猜测是不是你家孩子喜欢吃甜食,常备果子以此怀念……”
妇人埋着头道:“官人明察……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狄进道:“许郎君喜欢吃蜜饯么?蜜饯有被下毒的风险么?”
妇人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夫郎从不喜这些甜食……”
“但也要以防万一,我身边有精通药理之人,可以验出各种毒素。”狄进完全不容她拒绝:“劳烦沈娘子带我们去你的车厢,将剩下的蜜饯果子都检验一遍吧!”
妇人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面已经没了泪水,讷讷应道:“好……好……”
狄进转过身去,吕公孺却陡然发现,这位妇人的眼神变了,盯向三元哥哥的背后,流露出一股狠辣凌厉之色,袖中一滑,竟握住了一把短刃。
他还未来得及提醒,就见看似毫无防备的狄进反手一肘,狠狠打在妇人的胸口。
“唔!”
妇人惨哼一声,手中的短刃坠地,刚刚疼得弯下腰,狄进又反手一掌,直接打在她的额头,妇人倒在地上,一声不吭,直接昏死过去。
“哇!”
在吕公孺崇拜的注目下,狄进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教导:“这就是查案,得练好武艺,防止贼人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