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冤枉……”“老实点!”“再有反抗的,统统上枷!”
净土寺内的僧人早已被惊动,远远探头往这里看,众人对视过去,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局促不安、视线躲闪的紧张面庞。
而到了这一步,无论是公孙策的主观怀疑,还是包拯的客观证据,都可以靠边了,保证现场完整,不让贼人丧心病狂地让一座五层高塔在京师内轰然倒塌,才是府衙完成的首要目标。
照淳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庆幸着自己能转入大相国寺,却又涌起了一股悲哀,或许住持大师正是意识到总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才会劝说大师兄照静放下屠刀,结果……
“进!”
喻平吞咽了一下口水,握紧衙役归还的錾子,猛地冲了进去,在地面上开始敲敲打打起来。
狄进毫不迟疑地跟进,荣哥儿四人自是不会退缩,府衙众人见状也强忍住不安,一并冲了进去。
“开了!”
事实证明,喻平的手艺确实高超,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听到地面砖石移动的声响,佛龛后面的入口开启,露出木质的阶梯来。
一股浓郁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所幸狄进早就让人用绢布遮住口鼻,防止迷药,四个武僧带头冲了进去,很快下方传来惨叫声。
半刻钟不到,迁哥儿手脚麻利地折返,满面笑容:“公子,火没点起来,这群贼子迟疑了,似乎也害怕点火后,连他们也给烧死,就慢了一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喻平连连拱手,如蒙大赦:“你们下去吧,我就……哎呦!”
吕安道一把扯住他,往里面拖去,狄进也拾阶而下。
经过螺旋状的木阶,通过一条甬道结构的走廊,一间石室出现在面前,最先冲入的武僧和衙役,正在五六具乞儿的尸体旁边站着,熄灭的火把被踩在脚下。
显然事关生死,没人敢留手,都是格杀勿论,而这座砖石垒砌的石屋,空气流通竟然不差,完全没有气闷的感觉。
狄进看向喻平,喻平观察了一下,解释道:“这是墓穴的规制,瞧年代,建了怕有上百年,是前朝贵人所留,被发现后,再度修缮,才能有这般规模。”
狄进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发现通过了三间宽阔的石室后,被一面石门所阻。
荣哥儿来到身后,解释道:“公子,看守此门的贼人十分小心,见我们冲了下来,立刻落下石门逃窜,我们要制服那些点火的,不敢贸然追击……”
喻平在旁边低声道:“你们也追不了,这门是防摸金校尉的,路被封死了,只能凿穿石壁,打通另一条出路。”
狄进折返,回到空阔的石室内,发现此地明显被打扫过,许多物什都移走了,反倒凸显出一块醒目的碑帖。
上面笔走龙蛇,留着一篇词。
“文殊菩萨,出化清凉,神通力以现他方。真座金毛师子,微放珠光。众生仰持宝盖,绝名香。我今发愿,虔诚归命,不求富贵,不恋荣华。愿当来世,生净土,法王家。愿当来世,生净土,法王家。”
在场文化水平完全被一个人拔高,其他人看着,挠挠脑袋:“这是什么?”
狄进沉声道:“这是前唐白乐天的《行香子。”
行香子是词牌名,前唐并不出名,宋朝诗人倒是作了不少佳作,比如苏轼、李清照等等。
而现在的关键,不是这首词,在于笔迹。
前几句词句,是一手标准的三馆楷书,显然是饱读诗书的仕宦子弟才能练出,从第三句开始,写着写着,笔迹开始龙飞凤舞,随心所欲,甚至有几分癫狂,到了最后的落款,已是近乎自成一家的草书,只能隐约看出名字。
落款人。
吕知简。
名字的旁边,悬挂着一个傩面,傩面下残留着一道道横七竖八的指印抓痕,足有三十多道,似乎有人按着手硬生生划出来的,而这些黑红色的印迹,也让整首词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残忍之感。
“公子,隔壁的房间也有碑帖!”“一共有五篇!每篇边上都有傩面和指印!”“这个最多,有四十多道!”
当各方的禀告传来,狄进闭了闭眼睛,压抑住情绪,恢复到冷静的状态:“封闭此地,严加看守!喻平,此番能发现‘极乐净土’的罪状,你当属头功,随我一并去见一见恶贼何万,讨回你所积欠的工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