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点点头:“我们去正厅准备一下吧。”
来者是杨文才,太原杨家的杨延昭嗣子,原本杨延昭无子,将他过继到膝下,结果刚刚过继完没几年,妻妾就连生三个儿子,此人的地位顿时变得极其尴尬,还能在杨家留下,都是表面一副肾虚公子的虚弱模样,暗中配合监院郝庆玉要挟同窗,是个擅于迷惑旁人、行事不择手段的小人。
狄进离开并州之前,识破了杨文才的真面目,对方表露出投靠之意,当时不置可否,就这么过去了,对方倒是刚到京师,马上就投来名帖,登门拜访。
“仕林兄!”
大半年没见,当杨文才再度出现在面前,微笑作揖行礼时,狄进都不禁愣了一愣。
别人舟车劳顿,难免瘦上一圈,神情憔悴,这位竟是反向变化,没了黑眼圈,不再那么虚不经风,除了身材依旧瘦削外,倒像是位寻常士子了,此时更满是钦佩:“一入开封府,便听得仕林兄屡破奇案的盛名,我等河东士子,都深感荣光啊!”
杨文才张口就抬到整个河东,狄进笑笑,又给降了回去:“我真能为并州争几分光彩,心里也高兴!”
“仕林兄太谦虚了!”
杨文才语气真诚:“开封府盛传美名,国子监高中解元,若是再中省元、状元,那我国朝,又再将多一位连中三元的惊世奇才!”
“承你吉言!”狄进看着这位容光焕发的模样,目光微动:“不知今科的并州解元是……”
杨文才微笑:“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狄进恭喜之后,又问道:“那并州的举人?”
杨文才毫不迟疑地报出了十四个人名,连带上他正好是十五个人,也是这届科举并州的解额。
比如晋阳书院的讲学卫元、另外两位讲师和四名学子,又比如那位前任解元刘昌彦,被身为仆从的葛老偷偷泄露诗词,最终以为是自己所作,然后怒斥郭承寿抄袭的,也通过了并州解试。
其实大多数都是前几届考过解试,被省试刷下来的,不死心继续考。
“这是郭无邪托小弟交给仕林兄的书信!这是另外几位同窗让我转交的信件,他们都对仕林兄的《浣溪沙赞不绝口!”
杨文才说到这里,顺势取出转交的信件,还奉上自己的礼物:“这是知贡举的刘公筠近年来所著的文集,想必仕林兄早有收集,不过我的这本有些批注,还望对仕林兄有所帮助!”
“哦?”狄进眉头扬起,流露出所见略同的欣赏:“那我不客气了!”
杨文才面上明显露出喜色:“仕林兄收下,亦是给小弟我指点明路啊,看来研读文集果然有用,多谢多谢!”
狄进心想怪不得无论哪种性情的上位者,身边总是免不了有几个马屁精,自己目前还没得功名,就有人这么舔,以后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逢迎……
杨文才察言观色,看得出来狄进不太吃这一套,但对方接受不接受是一回事,自己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必须表现出这种上下分明的态度。
狄进倒也给对方这个面子,接下来话锋一转,开始具体探讨科举的内容。
说实话,会迎合考官的远不止他一人,只不过越是有才华的士子越不屑于那么做,他们更希望考官来发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而愿意放下身段迎合考官的,自身的学识往往不是那么强,最后考官也看不上。
狄进聊着聊着,发现杨文才基本属于后者。
同为解元,别说与自己比较了,对比现在经过突击培训的公孙策,水平都要差上不少。
没办法,北方士子尤其是河东和陕西,文教确实远不如南方,在省试的激烈淘汰下,能够过关的可能太低了,哪怕是解元,极大概率也是陪跑的命……
杨文才却不这么认为。
一州解元给予了他极大的信心,省元当然想都不想,但那张让京师权贵闻风而动,各家开始挑选女婿的省试榜单,他希望上面能写上自己的名字,哪怕排名靠后,也意味着从此以后踏入了本朝最为荣耀的进士行列,前程一片光明。
狄进自然不会说什么,送别这位同乡后,拿起他送来的批注版文集,认真看了起来,倒还真有些收获。
正上进着呢,熟悉的脚步声传至。
敲了两声门,公孙策走了进来,凑到火炉旁暖了暖手脚,有些无奈:“包黑炭还未到,庐州的举子都入京了,唯独差他一人,不知又去哪了!”
狄进转过头,看了看外面的风雪,心里突然一咯噔。
不会为了迎接那位入京,开封府周遭又要发生一起暴风雪山庄类型的案子吧?
咦……
为什么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