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个从县里回来,看到了个不太乐观的现象。
咱宾川县的一个老教师,因为看不惯那些个小年轻好好的学不上,拿着鸡毛当令箭太过嚣张,不知所谓,愤懑地抱怨了两声。
结果让平时里有些龋齿的邻居给举报了。
举报当天就被那些个绑着红绸带的小年轻们抄了家,还直接连累了家人,最后儿女断亲,老伴气死。
就是老教师他人,也因为受不了屈辱和打击,撞柱明志,死了。”三大魁说着,鼻子眼睛不免泛酸,声音哽咽起来。
显然,他也很为这样的悲剧而感到痛心疾首。
“……”
三大魁的话在五人心里掀起了滔天骇浪,可却无力改变。
顷刻间,室内安静如鸡,只有忽明忽暗的火星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老族长语气哀痛道:“大家都听到了,引以为戒吧!
以后,也都谨言慎行些,别张口就是胡咧咧!!
特别是你简章,祸从口出!我们这把老骨头,活是活够了,可千万不能连累了孩子!”
“是!”三简章一脸灰败之色。
“还有!家里人也都看着规劝些,不该出现的东西,也别让它再出现了,省得被人捉住了把柄,祸害全家。”老族长语气沉重压抑道。
“是!”大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怎么敢有意见,这一旦有意见,就是拿全家的前途甚至性命在开玩笑呢!
“大魁,你根叔呢?还在山上?”大队长敲了敲老烟杆,幽幽道。
“没有,根叔已经出门好几个月了,都还没回来。”三大魁摇头。
明面上说是巡山去了,实际上,把三梓晴一家从京城送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般说道。
当然,三大魁也知道大队长三荣松的意思,无非是想让阿根叔去做一做安排,把溪山大队保下来不参与那些是是非非里。
但是,对于现在的局面,他有预感,即使阿根叔,也无法控制。
更何况……
三大魁想到和三梓晴私下交谈时,从对方口中得到的信息,那茶墨色的眼眸,不由变得更为幽深。
“晴子知道吗?”大队长没想到人居然不在,不禁蹙起了眉头。
“我问过了,晴子也不知道根叔去哪了!”三大魁摇头,“晴子说了,目前的局势,谨言慎行,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这是什么意思?”三简练蹙眉,他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简练叔,运动是全国性质的,主席脚下的京城都是乱糟糟的,都未能幸免,我们这犄角嘎达又何来的能力控制?”三大魁苦笑不已。
“你也说了,咱们这穷乡僻壤,鸟都不见得在这停一停,上面又如何看到这里?!”三海茂困惑不已。
“政权争夺,波及甚广,总不可能都用花生米解决,就是牢房,也不见得能住下几人。
那穷乡僻壤,就是极好的选择!
更何况,水浅王八多!!”老族长幽幽诉说。
流放之后,这些人是死是活可就全在他们的一念之差了。
即使将来能侥幸洗脱冤屈回去,可肉就那么多,别人都吃进嘴里了,还能甘心吐出来吗?
再者,多少人想趁着这乱世崛起,又怎么会让风浪变得如此平静。
“对!老族长说的在理,我也有此感觉。我们这里,恐怕也成了宁古塔这类的流放地。”三大魁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番剖析,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不会好受!
“那人怎么安排?”都领回来了,总不能一直扔在大队部吧!
虽然现在天气不冷,凑合凑合也能过,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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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们住在大队部,红~小~兵又执意让他们吃苦,大队部可不就成了批斗的场所了……
万一没把握住度,全是麻烦事!
“那些个小年轻不是说了,他们是过来吃苦改造的,不是享福的,只有和猪狗为伍才是他们的归宿吗?”
“你是说,这不太好吧!那里怎么能住人!冬天一来,冻都要冻死了。”
这么做,太亏心了些!
而且,人家遭了难就落井下石,万一平反了,……
“不然怎么办?送你家去?”这燎泡的红碳,谁敢接!!
“重新盖两间吧,就在鸡舍和猪棚之间,也不用多好,能遮风挡雨就成,但一定得牢固,可别一场雪就给压没了。”老族长叹气道。
“是!”面面相觑过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答应了此事。
商定之后的第五天,距离猪棚不到五米的空地上陡然出现了两间矮小却保暖稳固的土房子。
土房子落成的第二天,精神萎靡的两男一女就住了进去,同时,负责起了猪棚和鸡舍的所有事物,除了捡蛋杀肉。
队里的社员对这突如其来的两男一女并没有过多的感觉,只是井水不犯河水,不亲近,也不去闹腾。
只是心善人家不忍,偶尔让家里的小辈偷偷在他们门口放一把菜或者一捧米,偷偷接济接济。
红~小~兵过来闹腾时,他们也若有似无地替他们遮挡一二。
窝棚里的三人本来对生活已经绝望了,心存死志,打算找个地方了却残生,但是却因为社员们的善意之举给打动了,决定好好活下去,等到沉冤昭雪的那天。
本来有些疏远了关系的三梓晴听闻了社员们所做的事情,笑了,笑得很舒朗。
心里的那点介怀也终是因为此举,烟消云散,彻底放下了。
虽然他们这么做有点冒险,但是,在这乱世中愿意这般行事,也不算无可救药。
……
自从村里来了外人,三梓晴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撕日历本。
这日子一数,就来到了六七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