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豆蔻芳华意清纯,此生际遇好相公;
景略雷府逢詹姝,鸾凤姻缘世稀有。
从此天涯妇随夫,患难与共无怨言;
天南地北任君行,风雨同舟到白头。
王猛携妻子詹姝和雷镇雷昀四人一路西行,这一天已出了泰安地界来到一处城镇,但见此城亦破败不堪,人烟凋敝,好一副惨状。詹姝见此,想起自己幼时的情景,情绪一下低落下来。王猛与詹姝并肩而行,见妻子沉默不语,知道妻子触景生情,亦不敢轻易相问,好在日落时分,四人找到客店居住了下来,詹姝方心情稍稍好了一点。此行旅途劳顿,四人吃过晚饭后都尽觉疲惫,于是早早就睡下了,未曾想王猛睡下后梦呓连连,不知不觉中做了一个爱情大梦。
雷镇那天与王猛从泰山结识后,两人第二天直到申时才回到了雷府。雷镇家里还有一个与雷镇结拜义妹的少女詹姝的。这詹姝正当及笄之年,生得十二分的楚楚动人。詹姝是十二岁那年流落街头被强人抢去做婢女时碰上雷镇,雷镇于是就救了詹姝带回家来。
雷镇发现詹姝年纪虽然尚小,但料想她一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小年纪对琴棋书画都就已经有些练习了。这令雷镇吃惊不少,本以为将这个小女孩救下来带回家去送给老母亲做一个贴心小丫头使唤,这样想来,又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当了。詹姝自从来到了雷府后,就与老太太相处得非常好,很受老太太疼痛宠爱,她来到了雷府后老母亲整天就乐得哈哈大笑,合不拢嘴。母亲当着王猛等一大帮人的面曾经开玩笑说:“这个詹姝,天注定就是咱们雷家里的人,等她再长大了一点后,由我老太婆做主,就让雷镇纳詹姝做妾算了。”
詹姝听了,一时焦急了起来,赶忙跪倒在老太太面前说:“老夫人,詹姝感谢雷大哥的救命之恩,但小詹姝并不愿做雷大哥的小妾,望老太太开恩,詹姝仍可一辈子服伺老太太和雷夫人詹姝也不愿意做雷大哥的小妾。”
老太太听后,于是就大笑着说:“好,好,好,既然詹姝不愿意做镇儿的小妾,又口口声声东一个雷大哥西一个雷大哥叫,那我老太婆就答应你做雷镇的小妹妹如何?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夫君,就由我老太婆做主许配给人家好不好?就这样詹姝就认了老太太做母亲,雷镇为兄长。这几年一直住在雷府,专门贴心服伺着雷老太太。这詹姝妹妹人玲珑机敏,嘴巴又甜甜的,将雷老太太和雷夫人整天逗得前俯后仰,开怀舒心。
王猛离开雷府,心里闷闷不乐。思忖岳母大人今日无缘无故何出此言,是不是老糊涂的了?自己已经与詹姝都结婚了,这老太太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让詹姝当雷镇小妾的事,这岂不是对自己的女婿还不是很满意的吗?否则,今日为何说出此话。王猛心里一时并不痛快,就回到自己房间里看书去了,房间里詹姝并不在屋子里面,也没有告诉王猛她去了那里,王猛于是就更加显得郁闷了起来。
自从雷镇带王景略来到雷府后,这詹姝妹妹就像丢了魂魄一样的变了一个人。她整天魂不守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詹姝妹妹一门心思全落进景略身上去了。府中遇见王景略就面红耳赤,羞涩难当的样子。
景略初到雷府之际,雷镇将两人引见相识后,看见姝妹妹红着脸儿跑开的背影,雷镇竟还哈哈大笑着对王猛开起玩笑说:“师弟,我这姝妹妹可从不肯见识生人的,今日引见与你认识,难为情实属正常,师弟不必见怪,过几天彼此都熟识了,也就不再有生分难为情的了。”
王景略当时一见詹姝妹妹,也有‘似曾相识’的那种亲昵感觉,心里一惊。但好在王景略心智早已成熟,且走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他内心即使激动荡漾起来翻江倒海,表面却依然做到十分淡定沉稳。雷镇也不曾看得出来景略内心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这天王景略又前往师父住处去,请教一件有关兵书上的困惑。他穿行于雷府的画廊之中,眼前的景色精妙绝伦,不免心旷神怡精神起来,正欲对花园即景赋诗吟唱。突然,不远处佩铃叮当,有人正在后花园里赋诗低吟,妙思绮想字字珠玑,似乎很有一番情意绵绵之势。王猛不觉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不敢肆意破坏此番情景。于是,他驻足不前,似木偶般立于原处,静听泉水流淌于松林,诗歌吟唱于花丛。
只听有一女子低吟道:“闻香方知春来早,桃色柳眉绝铺萧;何处燕语惊奴意,偷走寸心恨难销。”
王猛听了竟然诗兴大发,不由得脱口应声道:“春霖雨露陟步道,馥郁芳翠醉梦骄;谁家淑女藏锦绣,诗词文章任尔逍?”
那女的不曾想自己赋诗吟唱竟被别人追随衔接了去,不妨胸口小鹿乱撞,赶紧回避。却不料王猛大大方方地扒开花丛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施礼道:“雷小姐,王某这厢有礼了!”
詹姝本欲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不由脸上一红,复道个万福回礼:“王先生万福,小女詹姝不敢。”说完话就欲走开。
王猛紧追几步拦住笑道:“雷小姐何必匆忙离去,王某还有话要说。”
詹姝不敢回头,只放慢脚步低头道:“王先生有何吩咐,詹姝还是不敢停留?《孟子·离娄上》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王猛闻言大惊,心想此女年龄不大,却能将《孟子·离娄上》的文章应运于此境,实属不易,可见詹姝妹妹肚内深藏锦绣,满腹皆是文章,我王猛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你既然用《离娄》的文章来说事,我不妨也用《离娄》的文章来应对她。于是,王猛施礼道:《离娄》上淳于髡问孟子:‘男女授受不亲,礼否?’,孟子曰:‘礼也。’淳于髡又问:“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水,援之以手者,权也。”淳于髡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孟子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詹姝知道王猛顶上她了,赶紧说道:“王先生雄辩,小女詹姝怎敢接话,说毕,匆忙离去。
王猛还沉浸在詹姝的诗句之中,一不留神竟一头撞在雷镇的怀抱里去,方才知道自己又失礼了,连忙抱拳相谦道:“师兄何时站在花园当中,王猛鲁莽,冲撞了师兄,还请师兄见谅!”
雷镇取笑王猛道:“师弟走路,原来竟是眼前无物,我这么大的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难道也没有看见了吗?”
王猛这才笑道:“王某正在吟诗,一时分了神,望师兄海涵!”
雷镇也笑道:“适才雷某刚刚听到有人在同詹姝妹妹吟对赋词,难道就是贤弟的不成?”
这回,王猛也不装了,回答的很干脆:“正是愚弟。”
雷镇又问王猛:“想必是贤弟有意詹姝妹妹,詹姝妹妹好有眼光?”
王猛俯首作揖道:“两情相悦而已。”
雷镇听了,并不说话,接连哈哈大笑后方吐言道:“贤弟,你太厚颜无耻了,我可清楚听到詹姝所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可否有此言?”
王猛于是道:“师兄,实不相瞒,詹姝妹妹与王某,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意,望师兄能够成全。”
雷镇这才开始认真起来:“贤弟,詹姝妹妹虽然也有一肚子满腹经纶锦绣文章,但与贤弟才智比较相差甚远恐难以盘配,望贤弟慎重,这亦是对詹姝妹妹的尊重。”
王猛固执地说:“师兄,詹姝妹妹虽然年纪轻轻,却能出口成章,景略与之相比,亦有些惭愧。”
雷镇认真说道:“既然贤弟是出于真心实意,相思相爱,这事就包在雷某身上。雷某会将此事一并禀报给老太太知悉,老太太一定会满心欢喜替你们大操大办,婚姻大事,可不能一点马虎。”
王猛作揖拜谢道:“师兄,王猛本就只是一个寒士,幸遇师兄收留,已属大幸,岂可为景略婚姻之事大操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