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没有展开圣旨,而是重新将圣旨揣进了怀里。
匍匐在地的范祖荫,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柴安宣读圣旨,试探着微微抬头,发现柴安一行人,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于是,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王爷,范祖荫接旨啊。”
“哼!”柴安冷笑一声,走到范祖荫的身前,低下头,用一种看罪犯的目光,盯着范祖荫,说道:“你确定要接旨吗?一旦这圣旨宣读出来,那你们范家上上下下,恐怕承受不起啊。”
“啊?王爷,这,您的意思是?”
范祖荫听柴安说完后,更加蒙了,传旨的人,都闯进府邸来了,难道自己不接旨,还抗旨不成?
“范家主,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颗脑袋,这么多双耳朵,你觉得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柴安训斥的语气反问道。
范祖荫听出了柴安的弦外之音,赶紧拍拍膝盖,站起身来,对着柴安赔笑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来人,将前天从西溪送来的冰晶云片,为几位上差们沏上一壶。王爷,请随在下来客厅。”
柴安一行三人,跟着范祖荫,来到了一栋整个木梁结构,都使用金丝楠木打造的豪华会客厅。
范祖荫将柴安让到中堂主位上,他自己,则是坐在右侧下手位,也就是客人位上。
柴安心中大定,自己这一招下马威,显然是已经起到了作用。
其实,昭明帝担心世家大族们团结起来抗议,压根儿对于柴安来要捐款,根本就没颁发什么放权的圣旨,柴安怀里的那一卷圣旨,内容是赦免赵士程罪过,允许赵士程世袭逍遥王爵位的内容。
不过,显然现在范祖荫已经被柴安吓住了,量他也不敢主动要求查看圣旨。
“范家主,知道本王这次来,是所为何事吗?”柴安腰板挺得笔直,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着范祖荫,摆出一副大公无私,上纲上线的态度。
“呃……在下也只是略有耳闻,如今玉京城内经济危机,民不聊生,陛下爱民如子,体恤百姓,所以特意派遣王爷您,到各大世家里,筹集善款,平息灾乱。不知是否如此?”
范祖荫赶紧站起身来,对着柴安恭恭敬敬地拱手回话,丝毫没有了柴安一行人刚进门时,那般桀骜不驯的样子。
“哼!”
柴安狠狠地一拍茶几,由于用力过猛,拍得手掌发麻疼痛,不过为了保持威严,柴安强行表情管理,没有龇牙咧嘴地喊疼,而是继续目露凶光。
“赈灾,应该是朝廷从国库里拨款,但是现在国库空虚,朝廷还得被逼无奈,派出皇子,低三下四地,跟世家们要饭!这大周的子民,到底是朕的子民,还是他们世家大族的子民?”
说完,柴安露出了一抹杀机四伏的冷笑,转过头来,第一次看着范祖荫,说道:“范家主,刚刚这些话,是父皇亲口所说,本王可是一个字儿都没有改,原封不动地学给你听了。你能不能替父皇解惑,这大周子民,到底是谁的子民?”
“啊?哎唷!当然是陛下的子民啊,这话怎么问的?我们世家大族,有再多的富贵,也都是蒙受天恩,受了陛下的恩典呀!”
范祖荫一听,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地回答道。
柴安继续一脸冷漠,对着范祖荫吓唬道:“国库的银子,不够赈灾的,父皇让本王来问问你范总商,本应该进入国库的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这……在下不知,在下担任盐业总商以来,一向都是奉公守法,为国敛财,一心为公,对朝廷,对皇上,可谓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啊!”
范祖荫表面上很软蛋,但如果想要让他承认自己中饱私囊,侵吞国有资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什么能认,什么不能认,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范祖荫这种,在官商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心里门儿清着呢!
“哦?范家主的说辞,怎么跟西溪三杰的另外两家,晏家主和吕家主,所说的内容不一样啊?他们两个怎么说,大周官盐生意,被你们三个,上下其手,从中牟利,七成油水都被你们三家瓜分了,每年只给朝廷上缴三成呢?”
“冤枉啊!在下相信,另外两位家主,也断不会如此胡诌的!王爷,在下请求跟另外两名家主当面对质,如果对质出来,在下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皇上的事儿,范家上下,情愿被满门抄斩,绝无怨言!”
范祖荫一脸慷慨激昂,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大义凛然,问心无愧”八个大字了。
此刻,范祖荫心中却在暗笑,心想:柴安你个毛头小子,敢在老夫面前玩这套离间计,还嫩了点儿!妄想把老夫唬住了,老夫就会使劲儿往外掏银子?真当老夫风风雨雨,宦海浮沉这么多年,是被吓大的啊?
“唉,那没办法了。”柴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做出了一脸非常可惜的表情。
然后,对赵士程下命令道:“那就按照父皇,在圣旨里的意思,将范家,给屠了吧。”
“啊?”
客厅里,不单是赵士程,杨五郎和范祖荫,全都惊了。
“啊什么啊?本王刚刚的话,你没听见吗?本王有圣旨在手,你将范家上下杀干净了,又不用你偿命。动手啊!”柴安催促道。
为了保证赵士程和杨五郎反应的真实性,柴安事先并没有跟他们两个沟通,只有让赵士程先信了,才能让范祖荫相信。
一看靖安王真的是来范家杀人的,范祖荫语气也硬了几分,对着柴安一拱手。
“王爷!范家无罪啊!你这样做,摆明是在冤屈忠良,杀鸡取卵,如果被其他的世家大族知道了,只怕会大家会人人自危,为求自保,团结起来,休商罢市,向朝廷讨一个说法!”
柴安摆出一副懒得理会的表情,对着赵士程继续催促道:“赵世子,还在等什么?现将这个胆敢出言威胁本王的家伙宰了!”
“好吧。”赵士程虽然有些懵,但柴安经常这么干,他也习惯了,反正照着柴安的话去做准不会错。
赵士程伸出手臂,手掌虚空一握,乌金长枪受到感应,从远处直接撞破会客厅的屋顶,飞到了赵士程的手中。
武道第三境武宗的手段,便是恐怖如斯。
“呼!”
赵士程手腕一甩,手中的乌金长枪,枪尖儿指向范祖荫的眉心,顿时一种死亡临近的恐惧感,在范祖荫的心头腾地一下,便冒了出来。
大祸临头,来得太快。
作为世家大族的范家,当然也为了家族安危,供养了几位大修炼者的。
如果将这些大修炼者叫到范府来,跟赵士程当面锣对面鼓地打,兴许还真有一战之力。
但是,现在乌金长枪的寒气,已经冷彻了范祖荫全身的二百零六块骨头,才想要搬救兵,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范家若是出事儿,大周官方的盐业市场,会有倾覆之危!”范祖荫一只手举过头顶,慌张地说道。
“慢着!”
柴安抬手,叫停了赵士程的动作。原本杀气腾腾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范家主,你这话,才算说到点儿上。大周子民的盐罐子,可是你们西溪三杰的保命符。”
“本王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父皇之所以,下了这道清算盐商的圣旨,又没让黄锦带着来宣旨,而是将这圣旨,交给了本王,就是因为怕引起大周子民的盐荒。”
“西溪三杰中,以范家为尊,干活儿的时候,晏家、吕家出力最多,分钱的时候,却要让范家先吃饱喝足了,他们两个才有资格上桌,这两家,对范家的意见很大啊。”
“他们可是跟本王保证,范家如果倒了,大周的盐市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要以后,官方的盐引,只发放给他们两家。本王不但可以将范家所有的财富收归国库,晏家和吕家,还愿意每家捐出一百万两,为国纾困。”
跪在地上的范祖荫一听,一屁股坐了下来,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靖安王,你不要诓骗在下了。我们西溪三杰,同气连枝,几十年来,同性结拜,异性通婚,早已水乳交融,亲如一家!他们两家,一定不会出卖范家,我们范家,也一定不会出卖他们两家的!”
“啪,啪,啪。”柴安笑着拍了拍巴掌。
“范家主,你说还真是说对了,吕家和晏家的家主,也是这么说的。”
范祖荫听柴安这么说,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露出了欣慰而得意的笑容,说道:“那是自然,商业的本质,是诚信的积累。如果我们三家,不是互相信任,彼此依照,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成就?”
“靖安王,你需要代表朝廷,来范家收取捐款,就跟在下说个数,只要数额别太过分,在下肯定卖你一个面子。你又何必多费心机,来闹这么一出呢?”
柴安点着头说:“嗯,晏家和吕家的家主说得没错,范家主,一定会跟本王说,范家不会出卖他们两家的。”
“啊?”范祖荫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合着,柴安说自己说对了,是这个意思。
“既然范家主如此重情重义,那陛下要清算盐商这次,就当你为另外两家两肋插刀了。本王,拿你开刀吧!赵士程,动手,杀!”柴安目光一凛,说出了杀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