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下蛋的鸡,还当自己是凤凰!”柳氏那张嘴,像刀一样刻薄。
“弟妹,请!”李精妙一抬手,知道这个女人是飞扬跋扈惯了,但同时也是个顺毛驴。
“学着点儿,都不如你大儿媳妇!前头走着,我们今天就看看李建木这小子有没有福气享受我女儿,要不然,我女儿就是沤粪,也决不下嫁李家!”张荣花跳下马车,直扑向柳氏,“我听说你是脑后长着反骨的柳淑琴,我耳朵不好使,你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陈兰英上前窜了一步,“伯母,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口无遮拦惯了!”她去抓住张荣花的手。
张荣花一把甩掉,“李精妙,这种人欠打,两天不打,上房揭瓦,嘴比茅厕缸里孑孓还臭,不咬人,瘆人!”
“弟妹,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淑琴,还不快给你伯母赔不是?”李精伦给李精妙递眼色。
“你错哪儿了?”张荣花是得寸进尺,林兰香实在看不下去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箭步窜上去,“妈,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给他们立规矩,要不然,进了门你有的罪受,她一看就不象好人!”张指着柳。
“你是好人?好哪儿?一个破落户,吃都吃不上,还有脸在这儿摆谱,你算是干嘛的?”李建玉一瘸一拐,往前窜。
“你给我少说两句,难道你们都不饿?都没闻见饭菜酒香?”沈氏小脚,迎下来,“走吧,跟这些不着调的东西说话费劲,咱们屋里说去!”
李精妙为了二儿媳,折了两斗陈年荞麦,这是一笔可以安闲渡过春荒的余粮,这是之前林家和李精伦敲定的,不容反口,李精伦商应下来的,要不然,张荣花不会来到此地,这斗是大斗,公家用的公斗,荞麦可盛八十斤。
荞麦在五谷杂粮里,算是细粮,这种东西之所以后来被人嫌弃不种,是它的产量太低,通常收成好的时候,也就二三百斤,我出生的时候,还有不少地块种植它,适合做馍,色黑味正,且比小麦口感上更胜一筹,节杆粗,内空,有节,鲜亮肉红色,花白,簇生,有芥菜大小,就装在李精妙马车上带回去的。
张荣花是过有经历的女人,可甜可咸可油腻的人,半个小时之前,还剑拔弩张,当她被人邀请坐到饭桌上时,面对热气腾腾的酒香饭菜时,她换了一张脸,俯下身,吸吸鼻子,“呀!这么多好吃的,我今天运气这么好,亲家公,先喝上?”
“那是必须的,就等你一句话!”
张荣花抓过坛子,晃晃里面的酒,趴在坛口,“哎呀,是后槽坊地道的粮食烧的,曹真善是行家里手,他酿的酒之所以能走洲过县,是他功夫精细所致,别人酿不出这个味!窖香浓郁、绵长入口、淡雅清冽!嗯!是这个味!拾魂夺魄!”她吸吸鼻子,闭上眼,仿佛醉了。
“看看,这叫懂行!”李精妙竖起大拇指。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可惜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得糟埸多少粮食?亲家公这么上心,是叫我百口莫辩,吃你的喝你的拿你的,你这是算计好了,我只能顺着竿子往上爬!我可听说:后槽坊离你们这儿不远,也就一节地,可惜我的酒都子没带,要不然非灌一坛子不可!”
“这个没问题,我回头让建木去灌一坛子带回去,建木,听到没?你岳母开金口了!”李精妙这下把这个女人看得透透的。除了皮肤色好,骨和肉早已经虚塌了。
“亲家公,别当真,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哪能当真?我成什么人啦?背后你不戳我脊梁骨?我还怕自己丢人,算啦,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千万别当真!”
“你是金口玉言,跟老佛爷差不多,就这样了,开喝!建木,给你老岳母倒酒!”
两个年轻人,对望一眼,一个看出了美,另一个看出了一个健壮男的伟岸,象阴阳电,偶尔碰出耀眼的火花,旋即躲开,那是羞和怯同时掉进漏斗坑里,小火苗在谷底蓝盈莹燃烧,阴电阳电交集就会有火花。
后来许多事,证明李精伦当初的预言:李建木这个没有碰过女人,不知道女人玄妙的人,拣了个大漏,这是一块没有正儿八经没被开垦过的处女地,不仅要生,还要生出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我,除过我,存活下来的,还有一个兄弟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我不是他们头一个孩子,更不是最后一个,我三爷李建玉说我是狼生的,我象吗?后话后续。
我母亲癸未年生人,属羊,那一年是公历1943年,且我母亲生于12月份,这是一桩当事人差距近十六岁的婚姻,当时我母亲浑沌懵懂,一切全凭我面目可憎、行为不端的外婆张荣花作主,一顿丰盛的酒宴,缔结一桩不幸的婚姻,如此遭罪的婚姻,且能不离不弃,纠缠至死,让我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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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据说因为在外地教书,没有赶得上见证我父母初次见面。
我来到这个世界时,许多事已经物是非非,许多链接全部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不同版本,删异求同,衍生他们大概率故事,我的生活里有个人物必不可少,一个是李建松,尽管他是李精树的儿子,生就的五短身材,当我定下心来,写我父辈故事时,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已经年过半百,不需要粉饰生活,我现在还怀念他,他是一个满腹经纶一肚子故事的人,我的文学滋养,可能最早来源于他那里,他的故事又长且妙趣横生,我能记得的也就几个:《罗湘豹专打无底洞》、《五梅七枪反唐传》、《薛刚反唐》、《明英烈》、《隋唐英雄传》等,他讲述的时候,唾沫星四溅,时儿拍案叫绝,时儿慷慨激昂,时儿捶胸顿足,时儿破口大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