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醉玉躺在地上,恍然间,觉得好像有阳光洒落满面,晃得她有些恍惚。
耳边落下熟悉的声音,很近,又带着从远方来的回响。
——“嚯!小阿玉挺猛啊,还给了二哥的脸一拳!”
——“不行了不行了,休战!阿玉太厉害了,大哥打不过喽~”
——“躺一会儿躺一会儿。”
——“噫!满头的汗,阿玉闻闻自己是不是臭了………哈哈哈,别蹭我!还蹭我!”
——“阿玉……”
柳醉玉绷紧了脸颊,将眼眶酸涩引起的湿润憋回去。
她头挨着赵白衣的手臂,她动了动脑袋想让眼泪回流,却顶到了赵白衣的手臂。
湿漉漉的汗让赵白衣顿时嫌弃,抬手摁住她脑袋往旁边一推:“坏蛋,拿我蹭汗呢!”
他随手的动作,却让柳醉玉猛地怔住。
赵白衣还完手,忽然脸一红,把手放下了。
心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柳醉玉才十岁就算了,我都已经十四岁了,怎得会突然幼稚?
不过……
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开心过啊。
赵白衣感受着身边的温度,嘴角挂上一缕笑。
他的一身白衣,掩盖着过往深不见底的肮脏黑暗。
他记不得母亲的样貌,只记得宫人的冷眼、辱骂、欺压。
记事以来,花园的花、湖中的水、水中的鱼、人们的脸,他所有的记忆都蒙着一层灰沉,耳边是听麻木了的怨恨与咒骂。
就连与那几位先生和外祖孟家仅有的接触,也完全没办法将他心底的阴暗洗净。
他的世界是黑色的,像阴沟暗巷里最肮脏的角落,恶心虚伪,污浊不堪。
唯一的净土,是一些旧书,那是一片白色的圣地。
除此之外,皆是阴霾。
但是现在……
他看看不客气地顶着自己手臂的家伙,笑了笑:好像要多一个了。
而且是一个颜色格外耀眼的家伙。
他伸手,轻柔地抚摸自己方才推过的地方,把小孩儿凌乱的头发捋好。
希望这位小侯爷不会让他失望。
“呜……”
他手刚落下捋了两下,就突然有闷闷的抽噎声,分明溢出来却又紧接着消声。
赵白衣捕捉到声音一愣。
他偏头看看手边的小孩儿,她用手背挡住了脸,手指在抖,发梢在颤。
怎么......哭了?
赵白衣轻轻抿唇,片刻后,他收回手。
又接着抬起手,轻轻地拽起自己的外袍,扯过去塞到小孩儿手里,那爪子立刻将他的衣角抓得死紧。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再做什么,只是安静而耐心地听着身边无声的哭泣。
他自诩可以完美的温柔,却怎么没早点意识到的呢?
无论这个小家伙笑得多开心,表现出来得多么坚强,多么洒脱。这终究,是一个孤身了很久的孩子。
背负着巨山,横冲直撞,没有退路。
这样想来,也许,哭给陌生人看,更轻松,因为——
无需解释,不必再撕开那些伤疤。
赵白衣素来是明白该怎么表现温柔的,等手边的人明显平静很多了,他伸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拍她的肩膀。
随即,手边传来微哑的细小的声音:“没事,我没事了。”
赵白衣看着昏沉的天色,声音很轻:
“我虚长你四岁,你若是不嫌弃,私下里,可称呼我……哥哥。”
他能感受到,扯着衣角的力度一下子变大,然后是很轻的回答:“哥哥。”
赵白衣勾唇轻笑。
接着又是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漂亮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