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副考官大人,端坐躺椅上,神情依然冷冽。
“可是本官这几年翻阅群书,尤记得千年前,庄圣人传世之珍典《杂经论》中便对文章二字,有过明确说法……”
“所谓文章,无非描述事物,或陈述观点,或传道世人,何其简也?”
“说白了,当言之有物,言之有理,甚至语句文字也当尽可能简练一些,才能让人读得懂。”
“文,当承道也!”
摇了摇头,一声长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这三四十年来,大康朝的文风便渐渐走向了一条歪路……”
“上至弘文馆国子监与太学,下至地方州府官学与私塾,天下士子甚至一些当世名儒,笔下的文章已不再注重对事物事件的描述,论点思想的承载。”
“而开始刻意去追求辞藻语句的华丽,引经据典的巧妙。”
“甚至多少人,为动笔写上一篇锦绣文章,开始绞尽脑汁去搬弄生造一些生僻辞藻,或者翻遍杂史野史去寻求一些常人不知的典故,只为剑走偏锋哗众取宠。”
“为赋新词强说愁,甚至最终,文章通篇无非胡乱堆砌的一些生僻辞藻与典故……”
“最终,不但读起来极为拗口难懂,甚至从头到尾,都不知这文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而下笔之人,还陶醉其中!”
“在此,本官想问问诸位……尔等皆是咱大康最为才学精进的学子,这还是文章该有的样子吗?”
四周依然鸦雀无声,乌泱泱几千名考生学子,虽依然满面愤慨气势汹汹,竟再无一人站出来说话。
短暂沉默,却见副考官王大人,冷凝严肃的神色倒终于缓和不少,似乎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
“再说说今年春闱,策论一科的考题,《论宋西都护府之长治久安》……”
“中规中矩,相信甚至不少考生,都押中了题目。”
“说到底,无非是考教诸位才子,对于治理一州一县的良策与见解……”
“考场之上,只需结合目前宋西都护府之地治理之实情,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若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治理良策与谏言,当然更为出彩。”
“除此,只需字迹再工整一些,语句通顺一些,通篇文章有条有理一些,观点突出一些,轻松便可脱颖而出拿到高分。”
“可是诸位,特别是国子监与太学参考的诸位自诩才学惊世的生员们……”
“扪心自问,你们的文章,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说着说着,语气却陡然严厉不少,“若是寻常人,附庸风雅舞文弄墨,随便写写孤芳自赏也就罢了!”
“可尔等,皆是咱大康最为才学精进的读书人呐,肩上扛着的,可是文坛与圣人学问传承的重担呐……”
“你们中不少人,甚至还将高中入朝为官,或为朝廷社稷谏言纳策,或治理一方造福百姓!”
“我想问问诸位,就尔等这般做派,如此浮躁之风,你们配得上进士高中吗?”
话音未落,却是目光如刀望向站在众学子最前方的李骁。
一声冷哼,“至于你李骁……”
“礼部贡院外振臂一挥,罗列了本官条条离经叛道之罪状,煽动足足几千考生学子,打着要为天下读书人讨个公道的口号,浩浩荡荡前来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