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西二月,草长莺飞。
冬去春来,复苏交际,这片土地上迎来了开年最大的节日,合祭节。
合祭节乃是诸神显灵,共同祭祀之意,祈福这片土地上又一年的繁衍生息风调雨顺。
百姓们一扫冬日沉闷,喜着彩衣,门挂彩球,打扮越是喧闹,越是容易引神注目,赐福一整年。
其中最为热闹的,当属晚上篝火晚会前的活动,叫作抢阳景。
高耸的礼台之上,会有一人盛装扮作萨尔神。
萨尔即为敕西语中的太阳之意。
萨尔神戴花冠,盖面纱,由众人比拼射箭,揭下面纱者得头筹,寓意来年光明灿烂。
往年扮神都是雁娘担着,这回因为意外受伤,上不了高处,便同祝筝商量,由她来当当试试。
祝筝不好推脱,答应了下来。
跑回房告诉容衍时,他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直接了当道,“不行。”
容衍鲜少这样直接拒绝她。
祝筝愣了愣,她并非全然因为人情帮忙,还因为雁娘从前提过,揭开面纱的胜出者,往往默许抢走了扮着萨尔神的人。
中原倒是有种抛绣球的习俗跟这个有些像,但那绣球是在抛的人手里,这却是只能等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来射中。
荒蛮的力量角逐,充斥着西北草原上特有的生机。
往年的萨尔神是人微言轻的小姑娘时,也没少出现过被一些混账趁机占便宜的事,故而雁娘才会把这个活揽在自己身上。
祝筝之所以答应,就是想着她的正牌夫君在这儿,肯定不会让她受欺负。
没想到被一口拒绝,祝筝颇有些失望,旁敲侧击道,“是不是因为,你没信心把我抢回来?”
容衍挑了挑眉。
激将法总是有用的,祝筝看出他神情的松动,又佯装叹了叹气。
“没信心也是正常的,这儿的人都是马背上捉鹰长大的,而大人毕竟一直只是个……呃,文臣。”
容衍放下手中的书,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只是个、文臣?”
祝筝见他眸色深幽,暗道不妙,想改口时被捉住手,拽进了他怀里,唇上被吮着咬了一口。
“重新说。”
“唔……”
祝筝委屈地摸了摸嘴,自从他偷师走了她的独门功夫,也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是个文武双全的……大人。”她改口道。
祝筝有些后悔激将了,她忖了忖,换了个法子,拿出合祭节的箭给他看。
弓是寻常弓,箭却不是寻常箭,而是一种细苇条制成的软杆,尾巴上带着长长的彩绸条。
“你看,软苇制的,不会有危险的。”
容衍抬眸看了一眼,仍然道,“不行。”
什么箭也不行。
再让他眼睁睁看着祝筝被人拿箭指着,真当他是个死的了。
容衍寸土不让,祝筝又不想食言,坐在他腿上气愤地撇了撇嘴。
容衍捏着她的脸,把她耷拉的嘴角提起来,目光专注地盯了一会儿。
祝筝既然已经答应,他没理由要求她出尔反尔。
默了默,他忽然道,“我替你去。”
祝筝“啊?”了一声。
容衍语气平静,“萨尔神,从来没说只能是神女。”
严格来看,是没有说是神女…….
可她连文臣都不是啊。
祝筝顿感头大,容衍去作了萨尔神,到时候怎么把他抢回来?
容衍看着她的脸色变幻,反问一句,“你没信心?”
“对啊,一点也没有。”祝筝点头如捣蒜,“你也知道,我的箭术还在全凭运气的阶段。”
容衍抓着祝筝手里的软苇箭,“不用箭术,只运气就够了。”
运气?
祝筝最怕的就是这个,拼箭术她还可以从今天开始不眠不休地苦练一番,拼运气,那就是只能看天意。
这种飘忽的,完全没办法靠努力得来的天意,还被冠着一个名字。
缘分。
想到她和容衍的缘分,祝筝神色露出点仓惶,忽然扯紧了容衍的袖子。
容衍注意到她的动作,揽过她的肩靠在身上,轻叹道,“你夫君能占星问卜,何必要相信随手抽来的一支下下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