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艮良端起茶品了一口,顿知此茶品质绝非一般。
大同镇虽然是大明王朝的北方边陲之镇,比不上江浙的繁荣,但是他身为一名卫所统领,平日里也喝过不少颇具品质的好茶,却很少能与此茶相提并论。
智空大师放下茶杯,说道:“施主这般年轻就有如此心怀和见识,绝非一般少年,贫僧听闻,前些日子,大同镇出了一位医术超凡又深通兵法战阵的奇人,帮助大同镇挡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据说那位奇人也就十几岁而已,年龄与施主相仿,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施主应该就是那位奇人吧?”
顾长安起身,微微一礼,道:“大师慧眼,晚生顾长安见过大师。”
智空大师点点头,赞许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敬畏。
他双手合十,还了一礼之后,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施主如此年纪就能创造那样的奇迹,不说后无来者,也当前无古人了。”
顾长安道:“大师谬赞了。”
“不不不。”
智空大师当即摆了摆手,道:“贫僧身为出家人,不敢擅自妄言,施主大才,确实世间罕有,再加上施主这般年轻,更是稀罕至极了。”
顾长安轻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就算我的医术再高,所医之人也终究有限,只能帮助少数受病痛煎熬之人脱离痛苦而已,纵使我深通兵法战阵,也只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解救一方之苦,面对无数在疾苦中挣扎的人却仍然一片茫然。”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些哀伤。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放缓语气,继续说道:“不瞒大师,原本我一直偏居于蔚州灵丘县的一隅,并不知大明王朝的底层百姓已然过得如此疾苦,然而当我走出那个小地方,一路走来的时候,亲眼见到那些饿死在路边的百姓,尤其是见到那些百姓在临死前的那种痛苦而又无助的挣扎,以及他们看着我时的那种无助眼神的时候,我的心就像突然被塞满了铅块一般,异常沉重。”
“俗话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只是一路走来我就见到那么多百姓挣扎饿死路边,整个大明王朝,每一天得有多少无助的百姓饥饿而死,尤其是那些常年饱受侵扰之地,又是何等的人间炼狱。”
左艮良来一清寺之前只知道顾长安要拜见大德高僧,少不了谈经论道,却并不知道顾长安上山的真正目的,直到此时才突然明白。
当然,他并不知道,顾长安实际上只是为了他接下来要做的那件大事讨个心安而已。
顾长安确实有拯救天下众生疾苦之心,但是眼下的他,更想在这个早已成为历史的封建王朝中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神话。
他这样的心思,甚至就连眼前这位智空大师都未能察觉。
智空大师听完之后沉思了许久,说道:“以施主的才智,想必早就已经看清,大明王朝真正的危机以及百姓的疾苦,实际上并非来自北虏南倭,而是来自大明王朝的权力中心,那个权力中心就像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一样,吞噬着大明王朝的一切,施主之所以困顿,首先是因为,你一时间还找不到进入那个漩涡中心的办法,有些迷茫,其次是因为,有朝一日即便你能够进得了那个漩涡中心,又该如何瓦解那个无比巨大的漩涡,以及如何保证自己在瓦解那个无比巨大的漩涡的时候不被那个漩涡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