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争之势,我见犹史,夕在朝暮,岁在寒秋。(2 / 2)

小主,

“小友以为一场世族之乱闹得人心惶惶,将神骁历史上世族的狼藉公诸于世就能彻底折断世族人执政的权力与资格,可很不幸,如今的神骁,仍旧掌握在世族手中。”

“只是他们明智且理智,在历经那场暴动以后褪去了旧的躯壳,诸如李布施,诸如音绕梁,甚至上御执,点朱砂,穿林雨,神骁骁卫中榜上有名且制略于国的大多都来自于世族,这还不足以为凭据吗?”

“老夫不是那种恬不知耻的人,藏药阁自然也是世族之身,世人皆知上御出云之心胸,她所经略之道,于世族而言不迂腐,于民众而言不极端,这不就是明君盛世之道?”

“藏药阁随大势所趋,理当匡君辅国,何来利弊衡量?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诸如这等身先士卒与尽职尽忠之道,难道还不足以称之为明断?”

说着,梁有道缓缓起身,他终究不是那种喜欢坐谈论道的人。

一旁的梁且知有些忧心,毕竟梁有道所说属实,眼下神白须做出的选择有些棘手,毕竟眼前这位也是高有百年的谋政家。

“况且,如今的神骁民众即使是脱离骁卫的执掌,在三政机构还存在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分化而治,小友是外地人,自然不了解这千年沟壑的成聚。”

“而历史,早已经把现如今十二门所执立场摆在了台面上,无论是千年千朝子,还是万年全青复,一个国家的崛起绝不会只因为一个人的意志。”

说到这里,梁有道已是背过身去,不再去看盘坐于后的神白须,似乎对于这趟访政,已经结束了。

梁且知欲起身,只是他看着神白须的背影,极力的忍耐了下去。

对,她并不了解神白须,更不了解神白须眼中的神骁,她不像点朱砂那样善于捕捉人细微的情绪与细节,而神白须,就恰恰是这样一个满是细节的人。

果然,神白须这也才缓缓起身,他走向左侧,看向琳琅满目千金粟的书架。

“岂不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闻言,梁且知眉头一挑,她看向神白须。

“世族作为少数却掌握多数人命运的凭据,来自于民众曾经的拥戴与簇拥。”

“他们之所以能够无限的扎根深处,并且开枝散叶与世长存,在于脱颖而出的智慧与谋略,还在于以社会主义为生存环境的神骁人所投入的奉献。”

“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历史无垠的变迁的代表,是时代与思想的革新与与时俱进,这也意味着,一个国家的未来与传承在于多数人的意志与意愿。”

“老先生说,一个国家的崛起绝不会只因为一个人的意志,可您忘了,这个国家的目光是集中的,而明智者,往往被多数人簇拥。”

“可这不代表他有权力超越甚至压过簇拥他的群众。”

“在丛林生存法则中,大多数的哺乳动物会选择抱团生存,在族群的簇拥下共同进退,而猛兽往往会因为生存需求与本能选择独行。”

“可一个国家的前进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所谓的猛兽独行也就成为了一意孤行的裁断,这是愚昧的。”

“世族之所以能够以少数而掌握多数人的命运,在于他们的决策要凌驾且脱颖于群众的基本需求。”

“而也唯有自身基本的需求满足之后,人才会去追求满足精神上的缺乏。”

“创造一个执政者的国度,以少数人的权力直接干涉,不,是决策多数人的命运,这种错误在神骁历史上屡见不鲜,而后果,也是人尽皆诛。”

“即便她上御出云再明智再如何的千年难得,您又凭什么会觉得在这种错误中革新诞生的神骁群众会愿意陪衬那捕风捉影的理想与建设呢?”

“岂不知何为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

此刻的梁有道早已转身,神白须出口成章,一语惊人。

所谓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的由来,来自于神骁三圣命圣李知返。

七千年前,全青复故去一千年后,新建王朝的时代到来,这对全天下的神骁人而言,是新一代政治的更替,也是神骁第一次新时代的来临。

或许是因为曾经全青复的领导太过明智和太过超前,以至于导致之后的历代君主似乎都枉费于政。

并非神骁群众的要求太高,而是在全青复领导之后的民众的思想太过先进,并不是每一个从群众之中选举而来的执政者都像全青复一样明智。

因此,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李知返总结出一个道理。

“于民众的声音中探知国家未来的轨道,这是为人之主的求进之道,而以求进之道桎梏为人之主的公义,却是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的迂腐。”

何解?

旧时旧制的君主制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这意味着君主的制霸权力远在于众生之上。

倘若因为阶级之下的人的胡言乱语煽风点火而致使君主恼羞成怒以致昏庸,就是不折不扣的害群之马。

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而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指引与群建,而非口诛笔伐,民众的苛刻在那个时代会鞭策君主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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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往往极端的意志会招致灾祸,对于那些只想安生过日子的大多数民众而言,得不偿失。

为了自己清高而压迫他人,是自私之举,是虚伪更是伪善。

而梁有道一口咬死上御出云所建立的新政一定会在于如今神骁的机构之上,就是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

他眉头紧皱,气态沉沉,神白须轻描淡写之间就已经评定了如今盘龙会所在神骁带来的影响。

更重重的抨击了他这个迂腐不堪的老东西。

而在一旁的梁且知,只是嘴角含笑,她或许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口角之争上会被神白须每每气的火冒三丈甚至失去理智。

因为这家伙就是一个专打这些迂腐者七寸的,拥有先驱思维的革命家。

梁且知固然作为音绕梁之职先天下而先,可在神白须看来却愚钝,这也真正代表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她并不会因为不如他而不服气,只是觉得唯有这样的人,才配教训她梁且知,而不是用身份,辈分。

“见微知着入木三分,当真是我这个老东西鱼目混珠了。”

“小友所评不假,这的的确确是神骁历来执政者的弊病,也是我们这些世族之恶的根本体现,可这,于藏药阁而言,无有利害。”

“这个地方已经历经太多权政者与野心家带来的时代的变迁了,在民众之下,我们的耕耘人尽皆知,而在权政之上,藏药阁从来都是只站在国家的立场上。”

“无论李布施如何对待世族之乱与神骁群众的关系,无论十二门究竟成立于否,这个国家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对权力不动心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心怀鬼策的狡诈之徒?你说这是以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老东西我认。”

“可倘若要因为群众的鞭策与压迫而致使世族在同样的环境与境地中走向末路,那又和千年前的世族之乱有什么不同?”

“他们并不相信那个书写历史的人,他们只相信创造历史和带动历史的人,无论谁成就上御执或上御出云,这个国家仍旧是神骁。”

“而藏药阁,仅仅只代表民众,而之所以位列十二门,是因为这是基层的需求,可既然李布施能让十二门承担政见从政,那藏药阁就拥有自主权。”

对于梁有道而言,或许群众究竟信任上御执还是上御出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十二门的政见代表可以自主选择,从而共同步入一个新时代。

可建设这一伟业,并不是说一定要带上领导者的头衔才能铸就的,既然有需要,那就必须会有人付出

而这时,神白须却走近那桌案,伸手拿起音绕梁同阎罗的玉牌,将阎罗握在手中,他转身走向梁且知,俯身,将音绕梁的玉牌系在梁且知的腰间。

后者抬眉,抬首,近距离看着他,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听过一位朋友讲过一个有关道德与良善的故事,说是有那么一个沿街乞讨者,碗里的钱让人抢了,是个哑巴,只能啊啊巴巴的喊。”

“有那么一个善良的人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去拦下那个抢钱的贼,却不料那人身强力壮,一个不着让人打了,钱没抢回来还让人遭了一顿。”

“那哑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啥,反正是谢谢的意思,那善良的人忍俊不禁哑巴的单寒,自掏腰包给了些钱,数目不小。”

“这才转头走了没半条街,街头就有个人告诉他,那抢钱的是跟那乞丐一伙的,哑巴是装的,得知真相大白的那人只是苦笑,摇摇头走了。”

神白须转身,梁且知抬头,眉头一舒,只是浅浅笑着。

“我怒斥那一对狼心狗行者的道德败坏,朋友却只是笑着说,你积德,他行恶,两不相犯,我以为啊,放他娘的屁。”

神白须笑骂道,再回想到那位朋友时,也是摇摇头苦笑。

“纵观神骁历史,那些身负重担手握重权却自私自利贪得无厌者比比皆有,更有那些自视清高自命不凡者种种皆是,彼此尔虞我诈陈仓暗度,在风云的不可见之间蝇营狗苟愚弄世人。”

“明明就是他的恶人尽皆知,为何没有人大义凛然挺身而出?明明他的善被人欺辱,却为何是他摇头苦笑捶足顿胸?”

“你积德,他行恶,两不相犯?不觉得很可笑吗?”

“倘若你们神骁历史上所有那些面对压迫与剥削,在暴权之下苟且,在黑暗中颤抖中的人不奋起反抗,还会有如今的万世太平吗?”

“倘若世族之乱一把野火当真烧的干干净净,还会有你梁有道在这里自视清高自以为是的以为,作为少数的世族可以掌握多数人的命运吗?”

“谁有权力要一群人为一个人呕心沥血?又谁有资格要历史曾经的考验重现于今时今日的时代?”

“那个善良的人是沉默了吗?他是失望了,对这个社会,对这个国家冷漠了。”

“那两个贼是人尽皆知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利用别人的善良与正义,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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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神骁民众之所以如此的偏见仇恨你们世族,就是因为曾经诡谲的风云之中的多端作恶,就是因为欺骗与冷漠让他们遍体鳞伤。”

“他们本是一群善良的人,淳朴的人,只是想要和别人同等做人,受到同等的尊重,却被利用,被贪婪,被剥夺。”

“冷漠不能改变也不能让那两个贪心的贼从此消失,哪怕整个社会整个国家都变得冷漠也不会,唯有在面对压迫时说不,在面对欺骗时愤怒,才真正能遏制邪恶的催生。”

“而你们神骁人讲究的阴阳调和,早就已经将善与恶的对立讲述的清清楚楚。”

“有药,却不能医治天下中所有的怀病之患,种药女真正的失望,是对于自己真心的托付,而非人们贪婪的欲望。”

“他们只是失去太多而致使在黑暗中看不见希望,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爱的人,在诚惶诚恐的欺诈中疑神暗鬼,信不得谁人的承诺。”

“疾病并不是促使人们失去良善与良知的源头,而是恐惧与盲目,这也就成了那句流传千年的谚语,病急乱投医,可这,说的从来都并非是病,而是人。”

“她知道自己扛不起悬壶济世这四个字,因为她离凡尘太远,见过的人太少,不懂得何为人心,她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救,什么样的人不能救。”

此刻的梁有道,已是有气无力,在面对神白须的驳斥,他无言以对。

而身后的梁且知,则是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那个故事她太熟悉了,太熟悉太熟悉了,那是,那个中年男子每夜都会在睡前为她讲述的故事。

也是她曾经,想要学习医术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