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帝走到祭台前,拂袖转身,面对群臣,大夏众臣皆臣服于地,高呼万岁,而外国使臣也躬身低头,表示最尊重的敬意。
“诸卿平身。”
永德帝目光平静,淡淡的开口,众臣复又起身,立于原地。
崔德喜今日也穿的异常隆重,是司礼监太监总管的祭祀专用服饰,见众臣起身后,永德帝说了句“祭祀开始”,然后转身面对祭台,由崔德喜开始高声宣读祭导祝词。
祭祀共分九个仪程,即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等。
此外,各仪程所演奏的乐章也有不同,祭祀完毕后还会跳文、武‘八佾’舞。
待崔德喜朗诵完祝词后,永德帝开始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迎神,这项礼仪除了负责守卫的士兵外,所有人包括外国使臣,甚至连宫人都要跟随。
一般来说,这样盛大的祭祀活动从迎神至送神至少要下跪70多次、叩头200多下,历时两小时之久。
李凌峰跟在队伍里不断磕头,心里最开始的那点紧张早就被抛诸脑后了,怪不得大夏祭祀凌晨五点就开始了,如果现在是大中午,他怀疑自己有可能都要去见太奶了。
难怪这大朝会三年三国轮流一次,要是每年都举办,他都不敢想象各国国君更迭的速度会有多快。
李凌峰想法如此,但心中还是保佑敬意,看着队伍前的永德帝,忍不住觉得对方真是老当益壮,为了祭祀这么拼,下一秒视线下移,就看见了对方还在打颤的小腿。
“……”
李凌峰默了默,整整两个多小时的祭祀跪拜无疑让没休息好的他雪上加霜,等最后的送神跪拜结束时,在场的众人身躯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待祭祀的乐舞团开始跳‘八佾’舞,众人这才退到左右,有了喘息的机会。
两个时辰在古代是四个小时,这会儿太阳高升,崔德喜将一众官员引至大殿中,御膳房早已准备好了解暑的凉茶与填饱肚子的宴席,让众人可以借机休息一下。
不过,与以往宴席间的觥筹交错,众宾喧哗不同,这次大殿中除了众人低声的咀嚼声,大多时候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当然,像李凌峰这样的年轻官员虽然累,但吃饱喝足以后还能笑得出来,但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官员,这会儿真是累到饭也吃不下了。
彭桦就是其中之一。
他苍白着脸坐在上首,面对这一桌的美食没有半点胃口,鼻孔里的气息粗重,嘴唇毫无血色,瘫着一张老脸好像随时都要厥过去一般。
几位尚书在彭桦左右,神色担忧,虽然大家政治立场不同,除了彭党外的人都欲除之而后快,但众人也都明白,这个时候彭桦是不能出事的。
眼见着彭桦状态确实不好,曹良第一个站了出来,让宫人寻来崔德喜,开口道,“崔公公,快奏请陛下,寻个太医过来给丞相大人瞧瞧。”
崔德喜闻言一愣,瞧了一眼彭桦的神情,当即大惊失色,面露担忧之色,一边朝外走,一边急急的开口道,“曹大人不要着急,奴才去去就来。”
等崔德喜见到永德帝的时候,永德帝正躺在软榻之上,半根手指也不想动,宫人正用活血化瘀的药膏涂抹在他的双膝上,还附上了轻柔的按摩。
见到永德帝,崔德喜当即跪在了软榻边,急切的开口道,“陛下,老奴有事要禀。”
永德帝刚上头的困意瞬间被打消,他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身上一阵酸楚,脾气也更大了些。
他怒骂道,“你这老东西,有什么事速速禀来,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朕必得让你好好吃一顿板子才行!”
崔德喜闻言脸上有些无奈,开口道,“奴才也不想扰了主子爷休息,实则是彭大人如今年岁大了,这次祭祀的礼仪太多,这会儿瞧着脸色惨白,吓人得紧,曹大人这才叫奴才来向主子爷请旨,说是派两个御医过去给彭相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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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永德帝再发怒,崔德喜赶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遍,还忍不住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听见彭桦如今状况不太好,软榻上的永德帝怔了怔,心中的感情却是极其复杂,纠结又矛盾,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彭桦比他年纪还大,连他都觉得祭祀的叩拜礼太折腾人,更何况是彭桦呢。
他沉吟了一会儿,想到大夏如今的局势,彭桦的存在无疑能压住大部分世家作乱的趋势,再加其余两个国家如今对大夏虎视眈眈,若彭桦出事,朝廷一乱,必将给人以可乘之机。
永德帝的脑子瞬间被理智填满,他面上露出了关切和担忧,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怎会如此,早知如此,朕也该破例免了彭相参与祭祀一事,这样吧,你快去太医院传朕指令,着太医院院正狄茂快些带人过去瞧瞧,切记千万不能让彭相有事。”
说到最后一句时,可能是因为想到了彭桦此时还有用,他话里带着的担忧也真诚了两分。
待崔德喜去太医院请狄茂,永德帝脸上的神色又恢复成一副淡淡的模样,整个寝殿里除了缄默不言的宫人在按摩他膝盖时发出的轻微衣料摩挲声外,只余一片寂静。
宫人扶着彭桦去了崔德喜安排的一处偏殿休息,狄茂火急火燎的过去瞧了瞧,才捋着胡子道,“彭相无碍,不过是累得狠了,身子有些虚,老夫替彭大人扎过针,只需好好歇息便无大碍了。”
崔德喜见彭桦眯着眼休憩,知道对方是假寐,听见狄茂的话后,忙躬身点头道,“是,是,有劳狄院正了,老奴寻思彭大人也是累得狠了,只是陛下着实不放心,这才请院正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