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朱由检目光复杂的盯着周首辅,拳头一阵握紧又一阵松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纠结无比。
方才,周延儒已壮着胆子将话说的很明白,如果陛下想练一支由自己亲自掌握的新军,唯有从皇田.皇庄上下手,此些田产上依附了巨量的佃农,且因为赋税相较不重的缘故,都对圣上很是孺幕.也对朝廷忠心,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兵员吗。
如果陛下真励精图治的话,便可以此来招募数万优质兵员,但自古以来,任何一只军队的战斗力都离不开“分田”二字,因此,圣上也要舍得给这些兵分皇庄耕田,并且保证落实,只要能做到这点,多了不敢说,两三万的大军立马就能拉出来。
崇祯皇帝静静的坐在龙椅上,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这些话若是换做其他人说的话,早就被拖下去挨棍子了,但他也明白周延儒说的有道理,而且可行性很大,在这一刻,朱由检仿佛看见了大明中兴有望的曙光,但此人一时半会的确难以下定决心。
“即便新军招募到位,军械.甲胄.粮草的事又该如何解决?爱卿应当知道,朝廷现在是个怎样的光景...”
闻听陛下的叹息,周首辅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些东西说白了都是银子的问题,在搞钱这方面,咱们还得向南贼学习呐,只要能将其手段学来三分,以江浙之富庶,维持这京营数万兵丁运转并不费力。”
“当然这只是对内,对外的话,臣建议暂与北虏和南贼议和,先腾出手来肃清内部.操练京营,也只有这样,大明才能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周延儒表示,岭南沦陷已成为事实.这些年里,整个西南地区的数十万官军几乎全折损在那徐贼手里,围剿南贼之事就是个无底洞,如果不想办法练出一支强军的话,投进去多少人马也是白搭,平白无故给人家送人头。
这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君不见这数年以来的剿贼,却剿的朝廷越来越疲弱,南贼却跟滚雪球似的越战越猛,每战不知有多少官军降贼,导致南贼的兵力越来越多。
就拿当下这场仗来说吧,若孙传庭和左良玉二人被南贼打的主力尽丧,那么四川.湖广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能对南贼构成威胁,如此,甚至连江西甚至南直隶都非常危险,真到了那一步,大明也就真完了。
“适才所言,倒是令朕茅塞顿开。”
朱由检的声音有些低沉,眼下大明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这个皇帝最清楚不过了,此前北虏和内地流贼已将各地搞的乌烟瘴气,尤其是前者,为了抵御这些该死的鞑子,朝廷每年要往辽东防线上倾注巨量资源,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百姓加派,却导致内地流贼的规模越来越大,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若仅仅如此倒还好,建奴虽时不时越过防线在山东.京师等地抢掠,但八旗想一举入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像闯.献这些流贼头目,也在朝廷的围剿下降的降.逃得逃,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难以成事。
但让崇祯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岭南竟突然蹦出个“徐贼”,此人的手段要比闯.献二人老辣.高明的多,内地的流贼往往攻下城池之后也只是裹挟百姓.大肆抢掠.搞破坏,乍一看好像声势浩大,实则要好对付的多,因为这些流贼目光短浅.不知经营为何物,依旧是强盗.土匪的思维。
但这南贼却完全不同,人家非但不肆意破坏,甚至还大搞建设,而这“破坏”跟“建设”的意义完全不同,这说明南贼是有极大的志向,甚至有可能觊觎社稷神器,那贼兵攻占府县之后,向来不掠夺百姓,反而派贼官将当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简直比朝廷还正规。
眼下,朱由检已明白南贼才是自己的最大威胁,周延儒说的没错,只有打造一支精锐京营,方可以此将天下权柄揽于掌中,如此,方能与之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