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房无男丁,五小姐未及笄,便由杨侯爷将一个瓦盆摔碎,称为“摔盆儿”。由二叔杨义良执“引魂幡”带队,丧事乐声吹打,沿途散发纸钱到墓地。
路道是一开始就设好的,通知过途经的府邸和百姓家门口,所以一路上都有人家设路祭。
走了大半日到达杨家祖坟,以老夫人为首的女眷已是疲惫不堪,粗喘着气,只盼着仪式顺利进行早些回去。等到下葬后,众人回到侯府已经酉时,各自回院子里歇息了,连进食都是吩咐丫鬟去领。
如今还不算完,等烧七一过,侯府还要宴请答谢设了路祭的人家,才算为这一场丧礼落下帷幕,但是烧七也只是杨如期一个人的事情了。
次日卯时,杨如期唤碧绿去紫薇苑的正院叫银红过来。银红进来时,杨如期正在进早食,姿态依旧端雅,巴掌大的小脸可窥见温氏年轻时候的美貌。
“五小姐安”,银红是温氏身边的大丫鬟,从温家带来的,行礼的姿势挑不出任何错处。
杨如期放下汤勺,拿过碧蓝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银红姐姐多礼,我今日叫你过来,是知会你一件事情。”
银红心里打鼓,是知会不是商量,她起身,道,“您说”,杨如期看着她,“等房嬷嬷和温嬷嬷回来,你带着从温家过来的奴仆回江洲,身契一并带回。”
银红眼里带着惊讶,她是不愿意回去的,可又不知道如何和五小姐道夫人死的蹊跷,杨侯爷对内说夫人是自缢,对外说是思子过度,一病不起,可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夫人是不可能寻死的。
私底下杨侯爷对紫薇苑的丫鬟小厮敲打过不少,明面上大家都默认了夫人是自缢,可心里的想法谁管得了。
杨如期看银红的细微表情,知晓她果然是不愿的,便开口:“你知道银蕊怎么没的?”。
话落,身边四个丫鬟都愣住了,银蕊姐姐不是殉主吗,明明杨如期没有质问的语气,银红却惊了一身冷汗,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五小姐,你”,五小姐能问出口,定是知道些内情。
她竟不知五小姐小小年纪如此聪慧。
梦里,银红和温嬷嬷并另两个大丫鬟都没有离开,管家权落在二房白氏手里,白氏说紫薇苑如今只剩杨如期一个主子,要不那么多人伺候,把母亲身边的丫鬟都调走了,只剩父亲兄长贴身的几个小厮守着院子。
白氏明面上不好苛待大嫂的奶嬷嬷,就把温嬷嬷遣送到庄子上养老,不过一段时间就病逝了,银红几个也从一等丫鬟降为三等,为了留在侯府,几个丫鬟一忍再忍,最后不过给了二房几个不痛不痒的麻烦就被处死了。
“这府里马上就是二房白氏做主了”,杨如期继续说,依旧是很平淡的语气,仿佛东一句西一句的,四个丫鬟听的懵懵懂懂的,谁也不敢问。
可银红听懂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忠心耿耿的奴仆没有几个,更何况这是汴京永乐侯府不是岭南江州。
“再过几年,就没有多少人记得母亲和哥哥了,所以你们要好好活着。”银红明白五小姐的意思,可若让她们这几个就此回江州,那是万般不愿的,可若仇还没报,搭上她们的命,何其死不瞑目,银红颓废的低下头,进入两难,“那,五小姐可有办法?”
杨如期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你和温嬷嬷图谋的事,本就该由我来承担,翻年我就十一了”,这是告诉银红,她不小了,什么都明白。
银红看着眼前小小的少女,杨如期眼里没有义愤填膺,没有自信满满,只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的瞧着她,像是不过在和她商量晚间用什么食,可就是这样平淡的眼神,让银红心里泛起希望,没由来的相信才十岁的杨如期。
不过片刻的功夫,银红便权衡好利弊,“尊五小姐的吩咐,只是奴婢有一事相求。”
杨如期左手搭在桌面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你说”,银红立马跪在地上磕三个头,“奴婢说服温嬷嬷带她们回去,但奴婢想留在五小姐身边,任五小姐驱使。”
“可我身边一等丫鬟已经满了。”
银红抬起头坚定道:“奴婢可以降为二,三等,只求小姐留下奴婢伺候。”
杨如期等的就是银红这句话,她知晓银红忠心又是母亲四个丫鬟里最能干的,所以这是召见她而不是其他人的主要原因,“戌时,温嬷嬷便会赶回来,你快些回去准备,趁早安排她们回江州,并且告知外祖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银红不明白小姐为何笃定嬷嬷今夜就会到,却很识趣的没有问,她只需要按照小姐吩咐办事就好,于是利落的退下。
杨如期揉了揉太阳穴,温嬷嬷年纪大本不应该是送信的人选,她是要将怀疑和一些证据交给外祖母,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官司,却不想间接害了母亲唯一的血脉延续。
外祖父一家因长期生活在边界,正直忠良,以为朝廷有公道可言,可皇权贵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笑话,这一次她就要用内宅不见光的手段让侯府二房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