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和葛玥童说的是自己打车去,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出小区地铁站非常近,向激川给买的这套房子还真是什么便利设施都有了,前城这种大城市地铁出行肯定是最快捷的,所以葛玥童想到陈言此去有蹊跷打了个车追出来堵在上高架的口上半天动不了的时候,陈言已经从地铁站出来私下搜寻董青山的身影了。
还真如陈言所想,公安局附近的公交站台边,董青山明显佝偻的身影突兀的坐着,身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应该是董青山的全部家当了,陈言远远瞧了一眼,董青山脸色不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公安局门口那个办事人员出入登记的通道。
还真的是大家想的都差不多,陈言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对着董青山拍了一张照片,水印相机带定位,点击发送,然后转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冰啤酒。
董青山看着眼前公交车网约车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的经过,公交车车门一开一关送出来一股冷气,很快就被马路边上翻滚的热浪给吞噬了,车上的乘客上上下下,过来过去的人都神色匆匆,本来也有人坐在董青山旁边等车,但是很快就被这个一脸沧桑一身汗味落魄潦倒又满脸凶狠决绝的怪人给吓到了,起身走的远远的。
陈言拎着两瓶啤酒,走到董青山旁边坐下,天气晴好,挺热,晒的他眼前也白花花的一片,他把眼镜拿下来瞧了瞧,镜片很干净。
“天气挺热的是不是,”陈言先开口了,“其实这天气本来也不适合叙叙旧,但是没办法,事儿赶事儿,想好好坐一坐聊一聊也没机会不是么?”
董青山转头,认出来这是葛玥童的律师好像是姓陈,董青山听到过别人叫他陈律师,生的阴恻恻的,一张脸挺白的,看着让人有种不舒服的熟悉感,董青山伸手要去摸自己的双肩包。
“别这么有敌意啊,”陈言举了举手中的可降解购物袋,“我都说了要你叙叙旧,咱们要说的还挺多的呢,何必这么着急结束?也许我这样子你放不开,那现在这样呢?”
陈言一边说一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顶红色的鸭舌帽戴在头上:“这样是不是熟悉点了,没那么拘束了?”
这顶帽子一戴上,董青山立马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在爱心休息站外面给他烟给他啤酒和他聊了很多话的那个工作人员。
“是你?”董青山惊讶又恐慌,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和眼前的人不止只有这么点熟悉,但他也说不清楚,眼前这个陈律师笑盈盈的,一双眼睛带着些不自然的热情,透过那个黑色金属框眼镜的镜片穿出来的目光冷冰冰的。
“认出来了?”陈言打开袋子递上去一听啤酒,“但是又感觉好像还是没认出来是不是?没关系,先坐着。先喝着,我们慢慢说。”
董青山收回了按在双肩包上的手,一上午的酷热暴晒让他无法拒绝眼前这瓶冰啤酒的诱惑,他不知道这个陈律师单刀赴会是个什么意思,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董青山也没什么好怕好顾虑的了,眼前这个姓陈的看着也不过是个一拳就能放倒的货色,他董青山没什么好怕的。
接过啤酒一口气喝掉一大半,冰凉的液体冒着气泡充盈整个胃部,董青山觉得舒服,转过头眯起眼睛盯着这个陈律师,也许是冰凉的啤酒让他精神也跟着舒爽了,他才想起来这位陈律师刚说的是要跟他叙旧。
葛玥童跟着午高峰的车流上了高架,前面又是一层层堵瓷实了,交通广播提示前方快速路上四车连环追尾,让过往司机注意绕行,但是已经堵在这儿的车子们,只能艰难的缓缓移动了,葛玥童有些焦虑的看着窗外,突然手机一震,是邢宜茹,说他们吃完甜筒感觉路上太堵了,准备在附近逛一逛,因为从他们下高速那里到葛玥童发的定位差不多要穿过三分之二个前城市区,错峰出行肯定是更好的选择,她和葛玥童说了声抱歉要晚点见了,葛玥童心情根本不在这事儿上,连连回复好的没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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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什么旧?”董青山又喝了一口啤酒,姓陈的能来,说不定葛玥童就在附近,董青山稳了稳心神,打算慢慢聊着看能不能把葛玥童给引出来,“我认识你吗?我和你有什么旧可以叙?”
“这样或许能想起来一点?”陈言把帽子摘了,眼镜也摘了,转头盯着董青山,“怎么样?别真是岁数大了想不起来了吧?”
董青山把啤酒举到嘴边却没有喝,是的,这个姓陈的不戴眼镜的样子,加重了那种很久远的眼熟的感觉,但是他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片记忆里会有这样一张熟悉的脸,但他又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丧失主动。所以强做成竹在胸的样子从鼻孔冷哼了一声,说了句:“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呢,有话就说。”
“没认出来这事儿真的不怪你,”陈言戴上眼镜,伸手在文件袋里找着什么东西,“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天。”
陈言把找到的东西递给董青山,是一张照片,照片是陈言中考结束参加学校庆功大会的时候拍的,穿着校服的他胸前戴着个大红花,看着镜头没什么表情,就挺严肃的,抿着嘴,还单眼皮。
董青山年纪到了眼睛多少也有点花,本来他是不想接过来的,可就是很奇怪,好像这个姓陈的有什么魔法一样,他一伸手,董青山就很自然的接过来了。
看清照片上的人以后,董青山突然就明白了旁边这个姓陈的为什么会让他有种久远的熟悉了,不,不是姓陈的,他也姓董,他就是董春友那个病歪歪的,娘胎里带着疯病的三儿子。
董青山拿着照片指着陈言好久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董老三到底叫什么名字,他更意外于眼前这个董老三居然长大成人,还看上去如此的正常,这和以前厂里那种听不懂人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啤酒太凉还是怎么回事,董青山丝毫没有一种遇到旧相识的喜悦,这个董老三怎么会成了葛玥童的律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青山越想越觉得这里头有问题,然后觉得脚脖子凉飕飕的很难受。
“看来这是认出来了,这下是不是觉得有很多话要聊了,”陈言拿回照片放进文件袋里,“按亲戚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哥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