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既是一群新兵蛋子,又是一群老弱病残,闪电看着渔船上的人们想。
甲板上,船舱旁,土匪在擦枪,他只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他虽然用狠辣掩盖了自己的青涩,但在不经意间,他的眼神里,还是会流露出恐惧与迷茫的色彩。
紧挨着他的,叫毒针,是名瘾君子,自从上船之后,他就在不停嗅着自己手中那个宝贝似的东西——被锡纸包裹,一支烟大小,里面是Y-26。他已经出现了戒断反应,口水在流,身体打颤,但他就是不肯用药,因为他要将它用在战场上,他不能提前浪费掉它。
站在土匪对面的,则是一个十分瘦弱的中年男子,绰号叫鱼鹰。他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眼神呆滞,动作迟缓。他似乎有什么怪病,他一直在吸一款医用气雾剂。
还有个老头站在闪电身边。或许是个小偷,因为他无论看谁,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而且还喜欢盯着对方的手表和口袋看,就像是随时要偷走什么东西似的。他叫海鳖。据他自己说,他曾经是坐地佛的三号打手,还能同磨刀石过上几招。这应该是在吹牛,因为他连枪的保险都不会开。
剩下的兄弟三五成群,散布在船尾,或打着牌,或吹着牛逼,或眺望着大海那边的凸轮山,或整理着手中的装备——一支手枪,三副弹夹,一把匕首。这些人同闪电一样,都是来自各分区的底层马仔。
此行一共十六人,由‘劣酒’带队。劣酒算是这群人中唯一的老兵。他是来‘戴罪立功’的。他是淘马仔的手下。淘马仔已被关进水房子接受惩罚。
上船之前,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训练——举枪,瞄准目标,射击,换弹,再射击。闪电一共开了二十二枪,可只有一枚子弹击中了目标。绿色的酒瓶终于碎裂,但他的心,也直接沉入了谷底。就这样的枪法,他今天,肯定是活不下来了。
心情一如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迷乱且不安。凸轮山在靠近。黝黑的山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远远看去,它其实像一枚立住的陀螺,但不知为什么,却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不该报名的。闪电悲哀地想,苟延残喘,至少要比丢掉性命要强。他不禁看向龅牙,心说: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但龅牙并没有。
龅牙在打牌,似乎还赢了钱。他正兴高采烈地吹着牛。他似乎忘了昨天被人殴打,被人灌尿的事情。
或许是喝断片了吧,闪电心想。
渔船之后,是一艘更大的渔船。那是主力部队的船,刀哥带队,近乎三百人。他们的装备更好,清一色的自动步枪,有些人,还配备了手雷。防弹衣也有,虽然是淘汰品,但也比他们一身布衣要强。他们甚至还带来了火箭筒。
大船的正中央,有一面飘扬的旗帜,上面是帮派的标志——蛇盘针头图案。它使船看起来很威武,很霸气。闪电既羡慕又嫉妒。等进攻的命令一下达,他和小船上的兄弟们,就要去送死了,而大船上的人,则会安安全全地留在后方。他真的很想和他们换一下。甚至他还想,直接从船上跳下去,然后逃掉。但生死状已签,大哥提前给的抚恤定金已收,他已经很难回头了。如果他现在跑路,那就是逃兵,那就是背信弃义之徒,他会被大哥追杀一辈子的。
血光之灾。他再一次想到这个词。
我昨天,应该阻止龅牙撵走那位老人的……他懊悔地想。
疯牛的制毒工厂就在凸轮山的那头。拥有五十几名防守人员,四座机枪塔楼,六辆武装悍马。他们装备精良,能力出众。他们是疯牛的最精英部队——如果消息来源可靠的话。
用手枪对抗机枪,以肉身对抗钢铁。闪电不明白,刀哥为什么会如此设计。这不就是送死吗?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报名参加什么狗屁先攻队的。
随着太阳的西沉,凸轮山的影子便遮盖了天地。船已靠近海岸线。他看到白色的泡沫和汹涌的浪花,还有那密密匝匝,像星星一样的岩石与暗礁。
……
终于上了岸,营地也很快准备完成。无数帐篷徒然升起。接着,太阳走了,月亮来了,黑夜便降临了。弹药箱被码成高墙,各帐篷间发出微弱的光火。先攻队集结。他们要出发了。
刀哥发表了战前动员,他说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先攻队的傻子们像被打了鸡血一样高声回应。刀哥说:票子,车子,房子,马子,只要能活着回来,他们就会应有尽有。然后,每人发了一瓶营养液,刀哥逼他们喝下——喝不下去也得喝!想要活命,想要有力气,就得喝这个!喝!喝完了,你一个就能打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