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虫一般的汽车趴在地上,围成一个三角形,它们从眼中射出空洞的光,交织出一团氤氲的雾气;那些人被光遮住,如同一个个没有脸的恶魔一般,被镌刻在了夜幕下。远处的民居有灯火点亮,但不到几秒,它便再次熄灭了;就像被硝烟和枪声吓破了胆的小动物,它仅仅向这里瞥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呼啸而过,撞击在刚刚被拉开的车门上;车门被撕开了一道洞口;铁皮翻卷,渗出烧焦的味道。
“过来,过来!”白发青年大吼,“再不过来,老子就对着你的脑袋打了!”
蜚蠊的身体在逐渐变冷,他脸上的表情也在慢慢僵化;奈佛伸出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大概率是死透了。奈佛不禁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又死人了,呵呵,又死人了。”喉头发紧,嘴里像是吃了一堆药似的满是苦涩。
他深吁一口气,站起身,看向白发青年。白发青年正在嚣张地、玩味地看着他。白发青年的表情令他想起国王,令他想起大统领,还令他想起奥丁——那是一种视他人如无物的表情,那是一种杀了人之后还要四处炫耀的表情。他最讨厌这种表情,他也最讨厌他们这类人。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想觉醒,他想把他弄死。
“过来!”白发青年大叫道,“别他妈逼我!”他晃动枪支,“脑子有泡是吗?听不懂人话是吗?他妈的过来!”
奈佛眼冒凶光,指着蜚蠊问,“他已经被你打伤了,为什么还要杀他?他没惹到你吧?”
白发青年一愣,随后大笑道,“大哥,你是在逗我吗?这叫‘抢地盘’!抢地盘哪有不死人的?你他妈是三岁小孩吗?还他妈问我为什么!”说着,他脸色一变,阴狠道,“我他妈再说一次,过来,跟我回去!别他妈再跟老子废话!要不然,我就直接打死你!”
“抢地盘,就要杀人是吗?”奈佛开始向白发青年移动——他想拉近距离,然后觉醒,把他弄死——追兵众多,距离太远,他没有把握将他一击毙命,他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行。他看向地面,心里默算起距离。
“要不然呢?”白发青年晃着枪大笑道,“难不成我还客客气气地请你吃饭,陪你喝茶,然后再坐下来慢慢跟你商量划分地盘的事?哈?你他妈当这是过家家呢?死个马仔而已,你他妈磨叽什么?娘们吗?赶紧跟老子回去,老子还他妈有正事没办呢!”
哄笑声一片——
“老板,这小子不会是独眼的私生子吧?怎么跟他妈个白痴似的?”
“估计是。这小逼崽子岁数不大,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扛把子肯定是因为这层关系。”
“独眼也喜欢玩这个了,哈哈,我看他是快完了。”
“你看他这个怂样子,一点老大的气质都没有,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能力当上的扛把子。”
……
“小子,要不你认我当干爹吧,”在杂七杂八的声音中间,奈佛听见白发青年的嘲笑声,“叫声爹,我就继续让你当欢乐屋的扛把子,怎么样?条件够优厚了吧?我对你够客气了吧?我的‘诚意’,也够真诚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声。笑声刺耳,游荡在夜空里。此时,奈佛走到他们身前不到三十米的位置——他意识到:是时候了,距离够了;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白发青年,冷冷道,“希望你下辈子做个好人。”
然而就在他快要开启觉醒的瞬间,一束强光突然照到了白发青年等人的脸上,他们连忙遮住眼;接着,一阵如撕布般的枪声响起,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如飞蝗般袭来,如雨般落下;有两辆代步车直接被打成了马蜂窝;烟尘四起,硝烟弥漫,众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手脚并用,慌乱逃窜。
“隐蔽!重机枪!”有人大喊。
“妈个逼的……”
“操你妈我的腿……我的腿啊……呃……”
……
慌乱中,奈佛看到几人中枪,几人倒地,几人逃到被打残废的汽车后面躲了起来,并开始还击。他也连忙后撤,躲到了一棵树后面。‘这又是谁?’他想,‘怎么还有重机枪?’他不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树林中有座塔楼,塔楼上亮着两盏探照灯,探照灯后好像还站着两个黑黝黝的人影。
重机枪的扫射持续了三分钟之久。交叉的火力形成一张网,将白发青年等人围在了里面。烟尘过后,奈佛看到地面上躺着四五具躯体,有脑壳被打碎的,有肚子被打穿的,有四肢被打断的,还有哎呦呦叫个不停哭爹喊妈的。一地狼藉。 乱世边城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