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遥往前走了十几步远,果真没有再听到脚步跟来的声音,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变得有些混乱,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子。
走着走着,边遥突然停住脚步,扭头朝后看去。
十丈外,小女孩抱着双臂,埋脸蹲在原地,瘦弱的身体隐隐颤动着。
边遥心中顿时一软,他眨了眨眼睛,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抬起脚步向女孩走去。
“我也不认识你,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怎么行?”边遥站在女孩面前,听着她的抽泣声,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小女孩渐渐止住泣音,轻声说道:“我怕”。
在边遥轻声细语的询问下,小女孩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两年前,女孩因父母双亡变成了孤儿,随后被远方的姨娘收养。然而,姨娘一家并没有善待她,指使她做各种劳活不说,动辄还对她进行打骂或者惩罚,每隔四五天才会给她一枚碧香果食用。
大约半个月前,女孩偷拿了十几枚碧香果藏在口袋里,找准机会从姨娘家逃了出来。她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饿了便吃一枚灵果,天快黑时就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过夜。
一路茫然前行,最终,女孩来到穴城南郊野外。
此地位置偏僻,到处都是洞穴,人影却又格外稀少。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女孩失去了前些日子里的那股冲动劲,心中不免生出恐慌。
就在她感到害怕无助时,却意外地发现,不远处的洞穴口躺着一个人。她大着胆子走过去,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当她确认这个陌生男孩并没有死去后,竟没有再离开。
对女孩而言,这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活人,即使他因沉睡而无法开口说话,却可以平复自己愈渐慌乱的心。
这个陌生男孩,当然就是陷入睡梦状态的边遥。
单纯的小女孩,对沉睡中的边遥生出了莫名的依靠之心。她竟天真地想要等对方醒过来,然后跟随他一起生活。女孩隐隐感觉到,这个正在睡觉的男孩也与自己一样,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女孩并没有叫唤边遥,只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困了就躲藏到附近睡一会儿。
原本她以为,小男孩最多睡个一两天便会醒来,哪知过了四五天,对方依旧没有醒过来。
随着时日的延长,女孩再次心生慌意,她每天都要上前试探几次,看小男孩是否还有气息。
第七日,就当女孩快要绝望的时候,边遥却在烈日当空的正午转醒过来。
听完女孩的诉说,边遥仿佛陷进迷雾中,他蹙着眉头一言不发,似乎在回想什么。
沉默半晌后,他突然望向女孩,疑惑地问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至少睡了七天七夜?”
在得到女孩肯定的回答后,边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面容似忧似喜,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好长时间没有出声。
女孩倒是乖巧的很,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似乎也有些好奇。
“现在是什么季节?”边遥回过神来,抬起衣袖拭去脸颊的汗珠。
他记得梦果子死去的那日,还是三月下旬,怎么一觉醒来会变得这么热?
“现在是夏季呀。”小女孩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闻言,边遥顿时愣住,心中惊异不已!
梦仙大陆上的人,哪怕是几岁的孩童,也对修梦之事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他心中忍不住再次生出了疑问。
这觉竟然睡了差不多一个月之久,若是这么算的话,自己应该也算是一名梦修者了。
然而,对于自己是否做过梦?又梦到了什么?边遥脑中却没有丝毫印象!如果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仅仅是单纯的睡眠,并没有入梦,那就说明自己并未踏入修梦大门!
那么问题又来了!在他的认知里,若是单纯的睡眠,凡人最多睡个三四天便会自然醒过来,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沉眠一个月!
梦修者,假若入睡后能够在梦境中停留三天三夜,就算踏入修梦的大门,成为一名梦游者。
在梦境中停留一个月之久,那是“梦居士”,也就是梦修者的第二层境界,才能做到的事情!
事实上,此时的边遥,确实已经脱离凡人的范畴,迈入了修梦的大门!
不过,他对于梦修者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最简单的修梦常识而已。
边遥对自身的情况并不清楚,所以并未往深处想。因为像他这种一觉便从凡人睡成梦居士的情况,梦仙大陆上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他反复思索、回忆着入睡后的记忆,却仍是毫无所获。
许久之后,他吁叹一声,将疑问抛到一边,默默地转头看向女孩。
“你不是饿吗?这个给你吃,要是不嫌的话。”女孩张开握紧的手,再次将两枚碧香果朝边遥递去,同时微微低下头,好像生怕会被拒绝。
“我才不嫌!你身上还有几枚灵果?”边遥自女孩掌心拈起一枚碧香果,爽快地丢入口中。
“没有了,我昨日清早刚吃了一枚,现在不饿,都给你吃吧。”女孩忽然抬起了头,脸上露出灿烂无暇的笑容。
边遥表情一滞,咽下口中的果实,说道:“剩下的一枚你收起来,留着等饿了再吃。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弄到吃的,若把你的全部吃光,万一到时没法还你,那可就不好了。”
“不要紧!我很能挨饿的!你是男孩,要多吃才能饱。”见他没有拒绝,女孩满脸欣喜,带着浓浓的期盼。她担心边遥赶自己走,所以一心想要博取他的好感。
边遥瞅着女孩脸上的污垢,忽然笑了起来,他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发现手指上尽是污尘,于是说道:“将灵果收起来吧,先去河边把脸洗一下。”
女孩欣然点头,边遥带领着她,迈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处树林。
河水很清澈,流过一片小树林,发出“哗哗”声响。
两人蹲在河岸边,各自将手脸清洗了一番,又捧起河水喝了几口。
边遥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女孩那张清秀甜丽的小脸,开口问道:“你要不要洗澡?”
“啊?”女孩连忙低下头,口中断断续续道:“这里……我……”
“热死了!我去那边洗,你要是先洗完就等我一会。”边遥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起身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
半个钟头后,边遥口中哼着曲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河畔,小女孩伏膝坐在石头上,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流水。
边遥来到石前,盯着女孩那张微微泛红的脸蛋看了几眼,扭头朝四周看了看,说道:“先去找点吃的吧,这附近应该会有一些野果。至于住的地方,倒是不用愁,这一带可以睡觉的地方太多了。”
女孩“嗯”了一声,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默默跟随在边遥后面。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半天才会说上一句话。
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空隙,照射进了树林中。
两道瘦小的身影,在交织的光影中缓缓而行,直到夕阳下垂,金色的余晖染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