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六年,四月二十六日。
距离那场人人讳莫如深的“白虎门之变”已经过去七天了。
这些天来,皇宫里数万太监宫女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将皇城内外的血迹洗净。
工部的人忙得团团转,库存的木材与石材都不够用了。一艘艘大船从三条运河开来,这盛况成为上京城百姓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各地为了重建皇宫不遗余力。
……
祈风县,这个离上京城只有数百里的大县。
此刻,祈风县城外的十里长亭。
晨曦之下,裴渊渟手握缰绳,牵着匹高头大马,与杜鸿思并肩而立。
“……”杜鸿思用双手上下比划着。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人样”,不再那般骨瘦如柴。
裴渊渟理解了他的意思,朝着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淡淡道:“你觉得哪里会有大事发生,你就去哪里。放心……他们会出现的……”
说罢,将缰绳递给了杜鸿思。可惜两人都不喝酒,只能点头示意,权当饯行。
……
渝州。
东泰府城,亦是渝州州府之城。
刺鼻的浓烟,已经在府城四周持续了大半个月。那是为了烧掉堆积成山的尸体。
林边州已经卸下他那血红色的“弑神”战甲,穿着一身金黑色蟒袍。独自站在东泰府城城墙之上,眺望北方,那里是上京的方向。
一旁是被五花大绑着的胖子,周定国,南荣道道尊。上京传来消息,让他立马将其拿下……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叛军已经占据东泰府城,那时候有八十来万。来抢军粮的流民也有四十多万。
没有多说,他的军队足足杀了十日。期间还要生火做饭休息,剩余时间都是在杀杀杀!
他从不心慈手软。最后只剩十数万流民吓破了胆,逃走了,叛军仅仅溜走了数千人。
其余的,都堆在挖出的巨坑里一把火烧了,刺鼻的烟气让许多人都生了病。不过总好过不处理产生瘟疫。
从此渝州多了一个传说。那是一个恶魔,十天吃了百万人。一提这个传说,立刻能止小儿夜哭。
林边州不急着带上他这三十五万大军,与上京对杨仙逸进行合围。
因为他猜测,杨仙逸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马上就会土崩瓦解。
宫中有他的人,他对那晚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
王复礼正带着他的弟子们疲于奔命,马上就要逃出渝州境内。
去哪呢?天下之大竟已无他容身之所。
“林边州那个人屠!恶魔……”聂晴浑身颤抖着,面色惊恐。
“唉……”
王复礼无奈叹气。聂晴这孩子先是在流民中遭遇了那般对待,好不容易重拾对生活的希望……眼睁睁看着无数人倒在血泊里,现在偶尔精神失常。
渝州起义军“五大护法”只逃出来他们仨,哈托一代练气宗师被林边州隔着数十里一箭射死。那刘永舍不得府城那些财宝……跟着一起陪葬了。
“师父,我们去哪里?”宋浩然抱着乱动的聂晴,走到王复礼身旁问道。
王复礼眯了眯眼,朝南方看去:“我们,去庆州……”
……
上京城。
皇城。
乾元殿上。
杨慎一身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冷峻,毫不怯场。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向殿内扫视一圈,比以往空荡了不少。
杨慎在心中默念:颜明,杨国哺,周定国,颜玉欢,邱凌,冯良,王淮……
一场波及上万人的清算已经拉开序幕。
两名阁辅,一位道尊,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监天院副院长,礼部侍郎,禁军副统领,十数位夫子,上百名官员,千余学宫弟子……
涉及太广,影响太大!
“白虎门之变”比之“湘园之变”更加恶劣,更加残酷。
内外两城的菜坊,每天都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泊……
就杨慎的直观感受,整个乾元殿空了近四分之一!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除了少数几人,其余都不敢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的一个喷嚏都能让他们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老大、老三、老四此时也在殿中,均闭目养神,事不关己。
老大的西王府与老四的东州王府离皇城很远,那晚都很安分……没办法,老大最大的依靠已经去了渝州,老四……
老二早就去了北方,老六在“白虎门之变”的前几日就不见了踪影。
杨慎抬头,长长打了个哈欠,已没有人关注他。
“禀陛下!事情皆已查明。确乎以颜明为首的一系学派子弟、朝廷要员。以杨国哺为首的部分宗室子弟,当年不满康乐帝继位……倾向杨仙逸之人。以周定国为首的南荣道地方官员……”
“此三人早在十数年前就暗通款曲,往来甚密。尤以周定国为极恶,趁渝州地脉之灾,暗中派人炸毁商水堤坝……苏云大人那支赈灾队伍就是被其屠杀!水淹数县,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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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明大贼!多年筹谋,在袁阁辅手底安插内贼。与杨仙逸合谋,以攻城引走西营禁军,令颜玉欢假以密令,邱凌辅以带兵……从皇城西面副门,白虎门长驱直入!挟三皇子假施号令!导致皇城生灵涂炭……皇帝受惊,太后险些被俘!”
“好在三皇子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密信陛下往西圣门调来羽林军平叛,关键时候诛杀颜玉欢!致叛军大乱,得以取胜!”
“杨国哺贼心不死,奸恶阴邪!煽动皇室子弟图谋篡逆!且勾结藩王杨仙逸围逼上京。”
“此三人罪大恶极!已犯‘十大不原之罪’全十条!臣建议……抄家…灭族!”
韩广拖长着尾调,嫉恶如仇,掷地有声!将三人的罪行一一道来。
他监天院有权控诉所有官员!
杨慎拍了拍龙椅扶手,他知道过了今天,这个位置就不属于他了。
咳嗽两声,正待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