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衫跟在竹桃的身后来到草堂门口,看着眼前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院子,若是不说,谁能想到这就是名震中原的草堂?他缓缓闭上双眼,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内心。
竹桃感受到身后脚步声的消失,好奇地回过头,只见叶长衫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脚下生根一般。竹桃不解地问道:“叶先生,怎么了?”
叶长衫缓缓睁开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淡淡地说道:“走吧!”
竹桃不再犹豫,领着叶长衫便走进了草堂。
进入草堂后,叶长衫不自觉地环顾四周,此时他的内心既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因为那对给他带来无数噩梦的狗男女的身影若是此时出现在他眼前,他会怎么办?
一股复杂的情绪蔓延在心头,潜藏在身体里那股戾气似乎嗅到了什么,蠢蠢欲动。
见叶长衫似乎在搜寻什么,竹桃笑了笑,很随意地说道:“此次会面师父很重视呢,是以几天前便将所有的师兄师姐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师兄和我。”
都走了?那岂不是…自己肯定见不到那……那对血亲仇人?
听竹桃这么一说,叶长衫的心态瞬间平静下来,一丝遗憾涌现在心头,但这丝遗憾之下,又夹杂着一种轻松——至少他不用现在做出选择吧……
叶长衫收回目光,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通过方才少女的介绍不难猜出,此人应该就是草堂大弟子剑叶石。
果不其然,见到这位魁梧的男子,竹桃开心地跑上前去,一手挽住男子的胳膊,说道:“师兄!我把叶先生带来了,你看——”
见到少女小鸟依人的模样,想来不苟言笑的剑叶石竟露出宠溺的笑容。他鼓励般地拍了拍竹桃的肩膀,随后看着叶长衫冷冰冰地说道:“叶先生,师父在里面等着,请吧——”
叶长衫也不多问,跟着剑叶石的步子向里面走去。
当叶长衫见到屋里躺在床榻上的那个‘人’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眼前的这个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怪物’就是大名鼎鼎的折鹤兰?在叶长衫的印象中,折鹤兰应当是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头子,而面前这个老者丑陋得不成人形,身体上的毛发也几乎掉光,这模样和那个名声赫赫、令人不寒而栗的中原第一剑客的‘光辉’形象相去甚远。
见叶长衫到来,折鹤兰露出一丝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比鬼哭还难看几分。
感受到叶长衫神色中的震惊,剑叶石淡淡地说道:“自那次在陋室身受重创后,师父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先是头发、眉毛全部掉了,到了后来牙齿、指甲也都脱落了,这几年脑子也糊涂了,除了我、小师妹还有鸩师弟外,师父谁也不认识…这六年来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是带着永别的心态去服侍他入睡…”
看着折鹤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叶长衫心中一叹,心想折鹤兰苟延残喘活到今日,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叶石呐,快给叶先生看坐…”
折鹤兰声音嘶哑,十分刺耳,叶长衫听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可剑叶石却习以为常,神情自如地将叶长衫请至客席上。
见叶长衫坐定,折鹤兰再次开口,道:“叶石呐,将为师扶过去…”
见师父挣扎着想要起身,剑叶石慌忙跑上前去扶住折鹤兰摇摇欲坠的身子。
“师父!您何不躺着?想来叶先生也会体谅……”
“躺在床榻之上非待客之道,况且近日为师忽感精神有些恢复…”
精神有些恢复?叶长衫默默地与剑叶石对视一眼,有些事情二人心知肚明。
在剑叶石的搀扶下,老花农艰难地坐了下来。剑叶石贴心地拿过几个枕头,让自己的师父能靠着舒服些,待折鹤兰坐稳后,剑叶石便默默地退到一旁。
折鹤兰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他顺了顺气息,开口道:“叶石,你先出去,待为师与叶先生谈完…”
“师父!”
“你出去,为师现在清醒得很…”
剑叶石还欲争辩什么,但看着折鹤兰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便默默将话咽回肚子,随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待剑叶石将门关好,叶长衫率先开口,道:“你都这般模样了,不需要你的徒弟留下来?”
折鹤兰忽然将身子前探,一股精光从深陷的双眼中绽放,道:“刚才说了,现在的我清醒得很。”
叶长衫有些疑惑,直言不讳地问道:“听说这些年你的脑子都糊涂了,我如何能保证今天你说的话算数?”
“糊涂?不过是把不该记住的东西都忘了,该记住的……我一点都没忘,至于我说的话,只要我这老骨头还活着,西城的一切都还是由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