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惊更加沉默了,常之山是他的顶头上司,四年前兵权被收之后常之山就只有校事府一职在身。或许是因为心灰意冷,又或许是失去了唐帝的庇护,校事府断崖式的没落,如今每次见常之山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甚至这一年常之山连来都不来,是以在王少惊的印象中,常之山如今不过是个待退隐之人,纵使他先前如何叱诧风云,那都是过往之事。
想到这里,王少惊紧皱眉头,他越来越迷糊于伯父的决定。
见侄儿面露惑色,王延庆笑道——
“伯父将你留在常之山手下,正是要你为咱家盯住这只老虎,确定这只老虎是真的年老力衰心生退意了,还是只是假意打盹!”
“伯父!我——”
王延庆抬了抬手,示意侄儿不要着急,他缓缓说道:“校事府监察百官万民,谍报中原诸国,也确实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暗器。我让你在那儿待这么久,你可要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啊——”
“伯父,您的意思是……”
王少惊双眼一亮,这层意思伯父先前并未透给自己,或许是担心自己年轻气盛、锋芒太露,或许是因为唐帝以及常之山太过犀利,可如今自己得知此意,他心中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校事府的能耐他又怎会不清楚?若是自己手下有这样一把利器,那对家族以及自己都可谓如虎添翼。
“先前时机尚未成熟,多言无益,如今却不同,你可要多多上心啊。”
“侄儿自然晓得!”
“此事伯父只放心你办,也唯有你能办,待此事彻底办妥后,你再去其他地方,到时候谁人能阻拦你?”
王延庆用手背拍了拍侄儿的胸脯以示鼓舞。
王少惊双眼愈发明亮,他此刻心中兴奋无比。
对啊,若校事府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自己再去其他地方任职也不迟!能为家族揽得此等利器,他自然在所不辞。
王少惊信心满满地看着伯父,他忽然发现伯父如今已苍老许多,白发竟已悄悄爬上头,眼角也已布满皱纹。望着为家族操劳甚多的尊长,他心中亦是一沉。联想近半年发生的一切,他愈发地想快些帮助姑母、伯父掌控全局,以结束眼下的乱状。
既然有了动力,那便要与当下的迫切结合起来,王少惊迅速回道现实,问道:“伯父,听说圣上将您的提议驳回了?”
王延庆点点头,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意再一次消失。
王少惊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将声音压低不少,问道:“那咱们…需要侄儿去南边……”
“不用!”不待王少惊将下半句话说完,王延庆便绝了他的心思。面对惊讶无比的侄儿,王延庆严肃而又决绝地说道:“你如今已入朝为官,这些事已无需你沾手。”
王少惊将后半句话咽下肚子,心中的震惊瞬间化成了感动,伯父终究是自己的伯父,血脉相连,更多时候想到的还是护全自己。在体会到伯父的用心良苦后,他颇有一种为家族死而后已的热血,既然伯父不再让他沾手那些事,那他的心思就全在校事府一事上了——
培养嫡系、等待时机,而后彻底将校事府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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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毫不起眼的民房中,英平正躺在靠椅上。
一旁,伊依正忙前忙后端茶、端果盘,可姑娘的美眸却时不时地飘向立于屋门的那位少年。
叶长衫如今一身侍卫打扮,黑冠玉带、红衣长刀——虽是在家中,但他仍然机警地环顾着四周丝毫不敢有怠慢,倒是露出几分英武之气,与平日里那股憨厚老实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里便是伊鸿雁如今起居之处,伊依同样跟着父亲住在这里。
原本英平打算在东城找间大些的宅子让义父与妹妹住进去,可伊鸿雁始终坚持就住这儿,说自己与伊依不过两人,住大宅子显得空旷,况且这里街坊四邻早已熟悉,前后也有个照应。英平执拗不过,便只好应允。
再过几天便是重阳佳节,九九重阳是新唐重要的节日,宫廷、民间皆会举办各式各样的庆祝仪式以谢皇天,亦有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之意。如今新律施行之处,英平更是想借此来大肆庆典一番,以宣功德,是以今日便出宫提早与义父相聚。
伊鸿雁从里屋走出,看见女儿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随后不禁摇头一笑,心道女大不中留啊!依儿一颗芳心全在门外那少年身上,看来自家的小棉袄终究是要披上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