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摆放好后,那人便退回牢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宁仇栾看了看面前的美食、又看了看那人。那人只是抬手一请,依旧没有说话。
宁仇栾并没有半点疑心,刚刚一番狂风暴雨本就让他有些饥饿,此刻这些美食来得刚好。只见他伸出宽大的手掌,一把抓向肥硕的雄鸡。炖雄鸡油光淋淋,此时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可宁仇栾却丝毫没有感觉一般,抓起鸡身便向嘴里送,一口下去,油润得满嘴都是。
那人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宁仇栾进食,仿佛在欣赏饕餮进食一样。
宁仇栾进食的样子像极了丛林里的野兽,眼中冒着贪婪的精光,满是牙垢的利齿不停地撕裂着手中的肉,肉在嘴中似乎也无需咀嚼,只不过嚼动两下便生吞硬咽下去。
不一会儿,宁仇栾半个脸沾满肉渣,手掌也亮的反光,油滴汤汁不停地滴在腿上,大半裤腿已经被浸湿,可他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仿佛眼中只有手上的肉。
不过片刻功夫,那只肥硕的雄鸡只剩一堆光秃秃的骨头。宁仇栾将钵子抱起,‘咕咚咕咚’地将鸡汤一饮而尽,随后舔了舔手指——未有片刻停歇,他又将那半只狗肉放到面前,将碟中的蒜泥一并倒入其中,用手随意糊了两下,而后一把一把地抓起狗肉向嘴中塞去,仿佛他的肚子是一个无底洞,任凭如何填都填不满。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炖鸡与狗肉尽数入了宁仇栾的肚子。
宁仇栾拿起酒壶,满满地喝了一口,一股辛烈辣喉之感刺激着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仿佛将他唤回先前在军营中的生活。
似乎被这股烈酒唤起了某些回忆,宁仇栾率先开口,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最好这一口秦川烈酒。”
那人轻轻一笑,反问道:“这些可合得了宁大人的胃口?”
“这里只有阶下囚,何来大人?”
宁仇栾又闷了一口烈酒,而后开始从盘中拈起大块熟牛肉往嘴里送。
虽然表面没有任何波动,但宁仇栾这一系列举动看得那人心中暗暗吃惊——早闻宁仇栾食量惊人,可百闻不如一见,此人食量真堪比野兽,不!甚至比野兽还大上几分。
那人将心中的惊讶稍稍放开,随后笑道:“宁大人本是十二卫副统领,身怀绝技、修为惊人,本应是国家栋梁之才,却因区区一女子入了牢狱,真乃我大唐一大损失,也是朝廷有眼无珠,使得明珠蒙尘,哀哉惜哉。”
提及‘女子’二字,宁仇栾忽然将手停在肉盘之中,一个挣扎无助而又绝望的影子闪现在脑海中。
其实那位少女的模样宁仇栾早已忘记——或许说他压根就没去在意那位少女的样貌,不过是泄欲之‘器’,哪顾得了那么多?只记得当日自己喝大了,喝的是酩酊大醉,走在路上小腹中一股热流横冲直撞难受至极,要怪就怪那少女不走运让自己撞见了。虽然少女的模样他不曾留意,但那日少女挂满泪痕的面颊,痛苦的表情以及最后绝望的眼神他倒是有些印象——因为这些东西反倒令他更加兴奋。
想到这里,宁仇栾竟然笑了一下,像是回味着什么美好的记忆。而后他又继续拈起牛肉,往嘴里送去。
见话已说开,那人单刀直入,不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大统领一职,不知宁大人可有兴趣?”
宁仇栾的嘴忽然停止了嚼动,自打他抓起那只炖鸡的那刻开始他便没有停止过,而此时他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人,一股杀气霎时充满牢房。
“你要对甘老大人怎样?”
感受着这股不羁的杀气,那人先是一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可他似乎并未感到恐惧,随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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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你笑什么?”宁仇栾不解地问道,眼中依旧充满了敌视。
“老夫早闻宁大人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却独独对甘老统领敬重无比,视之、待之如生父,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哈哈哈——”
不知是否是被这笑声感染,宁仇栾眼中敌意稍稍放松些许,但他依旧盯着仰笑不止的那人,仿佛在郑重地警告。
“宁大人知恩图报,老夫好生佩服!”那人双手一揖,竟是弯下腰鞠了一躬,虔诚之极。随后,他继续说道:“甘老统领乃大唐功勋,我等心存敬意,何来加害之意?只不过甘老统领年岁已高,前些日子已入宫向圣上表明高老请辞之意,故而前来相问。”
听到这句,宁仇栾才将杀气尽数收起,恢复先前模样。他继续嚼着牛肉,缓缓说道:“牢中之人,如何使得”
说罢宁仇栾又吞了一口烈酒。
“此事宁大人便无需担心,今日前来探望宁大人便是甘老统领的意思,老夫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现如今甘老大人只需宁大人一个答复,此职……宁大人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宁仇栾盯着地面陷入沉思,手不停地重复着拈食的动作,迟迟没有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宁仇栾再次将手伸向肉盘时,手指只碰到坚硬的盘底,他转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盘子,此刻上面已然空无一物。他拎起酒壶,一仰头将壶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后擦拭了一下嘴角,抬头盯着披风里面的黑影,语气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
“第一,甘老大人何时告老便何时,不得使任何手段!”
那人微微一怔,随后笑道:“这是自然。”
“第二,择日送我去甘老大人府中,我要当面叩拜他老人家后方可答应你。”
那人迟疑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说道:“这也好说。”
“第三——”
“请讲——”
“照着今日分量,日日将这些吃食于辰时送来”
“哈哈哈——宁大人果然是痛快之人,此事就这么定了!”
“还有!”宁仇栾微微低头,试图窥探出披风中的那张脸,可任他眼神锐利如鹰,仍旧看不清里面的一切,索性直接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伸出双手,抖了抖袖袍,摘去兜帽,一张笑意满满的脸庞出现在宁仇栾的眼前——
“老夫乃当朝二品大员、勤政殿行走、户部尚书、当今国舅——王延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