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抱着被子往前挪了挪,想要更清楚的听见周姨娘说话。
“阿香是大小姐的陪嫁丫鬟,以后是要跟着她到忠勇侯府去的。咱本就是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大小姐了。是跟雯儿。”
周姨娘索性也坐起来,反正两人此刻都毫无睡意。
“就雯儿那个相貌,夫人说是让她伺候二少爷,你相信吗?说到底,夫人还是觉得老爷往我这儿来得多,想让雯儿来我房里分宠罢了。”
“那姨娘你还对雯儿那么好?”
夏至是个直肠子,情绪反应很是直接。
“没有雯儿也会有其他人的。”
周姨娘叹了口气,她十来岁就伺候夫人,本来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自己都未必有她了解她自己。
“姨娘,你不生气吗?”
夏至见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好像从未见过周姨娘有大的情绪波动。
“老爷是正人君子,雯儿还太小,老爷是不会对她上心的。”
以她多年的观察,老爷其实一向冷静克制,并不是贪恋颜色的人。何况,袁通判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名声。
“至于老爷和夫人,我所求不过是能有片瓦安身,腹中有食,身上有衣,这些袁家都没有亏待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周姨娘深知人要知足常乐,感情嘛,那不是人人必有的东西。
“那万一有一天,老爷要是觉得您年老色衰了,再纳几房小妾怎么办?”
夏至就是看不得姨娘总是一副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你个小丫头,人不大吧,想的不少!”
周姨娘忍不住拿手指点点她的鼻子。
“老爷不会,你放心吧!”
“为什么?”
夏至非得刨根问底。
“上来,我今天就给你讲清楚。”
周姨娘拍拍身边的床铺,示意夏至到床上来。
“咱们老爷家里祖籍是京城,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通州安家吗?”
“因为老爷在这儿做官啊!”
摇摇头,周姨娘给她讲起袁通判的事。
袁通判名唤袁清道,是家里的长子。
袁家祖上也是做过侍郎的,还出过一个状元,在京城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人家。
只不过最近的两代人里,一直都没有出过有实权的人物,族里子弟更是连个举人都没中过。
文官家族就是这样,需要庞大的根系人才来维护,人才一旦不济,败落的也很迅速。
袁家到了袁通判这一代,基本上可以说已经是家道中落了。
袁通判的父亲活了一辈子,基本上就干两件事儿,读书和喝花酒。
读书读了一辈子,止步于秀才二十年,儿子都中进士了,他还在考举人。
喝花酒也是常常被骗,喝醉酒了就今天一个明天一个,天天往家领女人说要纳妾。
那个清白人家能容忍青楼女子进门为妾呢?
袁通判的母亲,袁老夫人被逼的整日处理这种事情,连带着袁通判在学院里也受尽嘲笑。
可袁父仍是不知悔改,直到遇到一个想要从良的妓女,许诺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求他迎娶她进门。
袁老夫人自然是不允的,谁知那妓女竟然跑到袁通判求学的书院里,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扯开了衣服,污蔑袁通判非礼她。
众目睽睽之下,学院里的人自然是不信的,可自古群众就爱桃色新闻,渐渐的袁通判就变得声名狼藉了,最后事情竟传到袁父耳朵里。
被醋意冲昏头脑的他,也学着那妓女一样,当着学院众人的面,给了袁通判一巴掌。
接连被羞辱,还是被最亲的人,袁通判当时死的心都有了。
袁老夫人为了儿子,不得不同意那妓女入门,可她又不齿与青楼女子为伍,便自请下堂,与袁父合离,搬出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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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通判便也跟着母亲一道离开,母子两个靠外祖家接济,袁老夫人绣花,供袁通判读书,
袁通判自己读书刻苦,加上又颇有天分,竟然成了袁氏族里最近两代人里的第一个进士。
袁通判被授了翰林编修,入翰林院为官。
这时族里的人都来套近乎,想请他们母子回去。
人在低谷时最容易看清周围人的本来面目,看多了他们的冷漠无情,袁通判自然不相信他们的话。
这时,那妓女又撺掇着袁父,用袁通判的婚事换钱财,为袁通判私自定下了一个富商的闺女。
直到女方上门问八字的时候,袁通判才知道这件事情。
自此,原本就淡漠的父子情,彻底断绝。
袁通判甘愿由京城调至通州府下的一个小县为县令,带着袁老夫人彻底与京城袁家划分清楚。
“那夫人才貌平平,老爷为什么就娶了夫人,我觉得老爷比夫人好看多了!”
夏至觉得袁夫人嫁给袁通判,真是几辈子烧了高香。
“老爷被那个妓女吓得心有余悸,总觉得好看的女子都是祸水,你是没见过大少爷的生母,怎么说呢?长得也是平平无奇。”
周姨娘自认容貌也是普通,她和夫人加起来,其实容貌都比不过袁通判。
“和着夫人是因为长得丑才能嫁给老爷的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主要是老爷当时孤身一人,无权无势,想要靠一个人单打独斗往上升,基本是不可能的。
夫人娘家在通州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家族人脉关系颇广,与方家结亲,自然对老爷的仕途也是有帮助的,要不然老爷从一个县令升到通判,哪有那么容易的。”
周姨娘显然对方家的事情也是了解的。
“老爷纳大少爷的生母是老夫人要求的,我是夫人不想再生孩子了,主动给他抬得,所以不管是谁,都不是老爷主动要求的,老爷心里根本就没有女色。”
了解了袁通判的与众不同,夏至这才将心放肚里,不过周姨娘夜里做梦,梦见自己变得如花似玉,袁通判却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