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满城的法桐顶着嫩绿的时候,淡绿色的绣球花迫不及待地压满了花圃里的枝蔓,一团团,一簇簇。省政府大院6号楼后的那棵四百多年的老紫藤,倾情演绎着李白的那首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正如紫藤的花语说的那样:深深的思念和执着的等待。兴邦等来了久违的升迁,副厅级,仍任省政府副秘书长。
把兴邦放到基础历练的想法已经酝酿好久了。石涛本想带着他到省委去,但那样确实会让这个年轻人的履历里少了一段基层主官的历练。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这一段必须补上,没有基层主官可能不影响你目前的仕途,但注定你未来的仕途不会平坦。他决定放兴邦去基层锻炼,眼下有两个地方有空缺,苏州和淮海市。苏州的经济体量和发展潜力要比淮海市强不知多少倍,去了前途似乎更明朗一些。但苏州太扎眼,把跟了自己六年的秘书放到那个位置上,势必会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淮海的情况现在不容乐观,不知道兴邦此去能否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来。
兴邦一直忙于统筹金沪高速公路前期建设的征地协调事宜。江南省内段共248.21公里,涉及工程工程征地4.3万余亩,需拆迁房屋近50万平方米,其中涉及3万多座民居和400家工矿企业,难度可想而知。省政府出台了一个拆迁政策,明确了一个原则,就是保障安置被拆迁人生活水平略高于拆迁前,有个别地方提出实施等价补偿原则,这一条被兴邦直接否掉。
“我们老是讲某某某工程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人民群众就应该要深明大义。我讲人民群众都是好的,但是你不能因为你的工程建设是重大公共利益,就要求把老百姓识大体、顾大义的道德水准提升到他必须为工程建设让步上面上来。
圣人老子讲,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为什么‘无为’?,因为自然在‘为’!为什么‘不言’,因为自然在‘言’! 当然我们共产党人做事不会无为而治,我们更主动一些,是有为,有限度得为,手不能伸的太长!只为民谋利益,不为民添负担。是为人民服务,顺民心,听民意,听民言,真心实意做事情。
这三万多家普通的老百姓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那里,你不搞工程建设,人家还会安安稳稳的住下去。世上有几大难,做人难,成家难,立业难。当然有女同志说真心难觅,青春难留,都很难。老百姓们肯为你这个工程搬家挪窝就是很大贡献了,将心比心我们不能搞等价补偿,要保障他们的生活水平一定要略高于现在的水平,不然我们的拆迁安置工作就是再做重复低效的无效劳动。安置房工程一定要高标准建设,哪怕政府搭一点,居住条件也要上一个新的台阶。”
看到有人议论,兴邦特意强调了一点,“这一点,补偿标准就这样订了,而且后面我还会不打招呼的明察暗访,不是我非要较这个真,给你们找麻烦,这个项目实在是太重大了,是我们每个市乃至全省的头号工程,马虎不得。”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我们眼下财力有限,一期只能建设四车道,考虑到未来经济发展,我们还是要尊重交通部的专家的论证意见,把六车道和绿化带的土地预征出来,所以这个控制线要扩围,绿化线内的地皮虽然目前不用,但是任何单位不得批准在线内建房子,搞场子,为避免土地闲置,种地是可以的。”
金陵市参会的有两个副市长,王龙武和高强兴邦都熟悉,散会后三人到他办公室抽烟,兴邦给每个人泡了一杯马陵岩茶。王龙武端起来品了一下,以前在淮海市时他也经常喝这个茶。茶和茶不能比,就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样。和碧螺春相比,如果说碧螺春是大家闺秀,马陵岩茶就是乡野丫头。马陵岩茶带着一股北方彪悍的涩,叶体也是彪悍的二叶一牙。显然王龙武已经不太习惯喝北方茶了。高强一贯喝咖啡,茶对于他来说都一个味,他也不品,端起就喝。
窗外紫藤如瀑。
“还是省政府风景好啊。”高强一语双关。
“哈哈哈,再好我跟你换你也不愿意啊。”兴邦现在是副厅,高强这个曾经的小老弟已经先他一步迈入了正厅的级别。
秘书曹爽进来报政府简报,兴邦在上面画了一个圈交付印发。这是每日省政府领导上班时要放在桌头的内部参考信息,这是当年翟柏涛在省政府时,安排省政策研究室搞的收集最新政策以及相关经济学家对政策的解读,目的是让一帮领导们能准确领会上会的精神,以便具体指导日常工作,由于效果非常好,这个办被石涛保留下来,把他放在秘书处。
后面等着签字汇报的人都排成了一长队,兴邦自嘲他是排长。
“我每天只解决这一排的事。”
“哈哈哈,你这个排长可不简单,这么忙我们就不打搅了,有空再聊。”王龙武站起来。
小主,
兴邦起身和两个人握手道别。送到楼下看着两个人分别坐了一辆奥迪100走了,心里不禁摇头,这个赵荣炳真有意思,明明可以一个人分管的事,他非要劈成两半搞二龙治水。
王龙武坐在车里看交通局递交过来的交通建设工程年度计划表,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和他的“金陵大交通”相去甚远。
交通局局长周朝先哭丧着脸在王龙武的办公室向他解释,为什么原先王定的几条主干道被拿出年度计划表,“王市长,主要是规划那边通不过,他们有个历史文化名称保护规划,推行‘保老城、建新城’,老城区‘双控双提升’战略’有一个‘永不拓宽’原则。”
“什么永不扩宽,搞的什么乌漆嘛黑的名堂,保护归保护,也要科学保护嘛!保护的目的不就是要维护好、挖掘好我们的历史古建筑的文旅价值嘛?你把游客甩在几公里外堵着进不来,让他们用腿走过来吗,你有没有出去旅游过?”
周朝先不明就里,“这个我倒是经常做,我喜欢旅游,有句话叫你爬与不爬,山就在那里!”
“游客旅游累了,是多一步也不肯走。没有交通系统把他们送到跟前,他们是不会进入你这个景点的。”王龙武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碧螺春,他对周朝先的回答很不满意,觉得这样的局长怎么能抓好交通建设呢。
“你去和规划那边对接,再争取一下,比如好多人都建议我们把市政府门前这条北京东路拉直接通,主干道弄个断头路算个什么事?大路不通,我们搞微循环行不行?”
周朝先能力不突出,但行动效率还是很快的,当天下午就给王龙武来汇报。
“规划局说了,请转告尊敬的王副市长,北京东路市政府门前段是万万不可拉直的,那个和平公园不仅是个难得绿地公园,更是一个历史遗迹公园,里面有考试院钟楼和还都塔。有什么问题去找高市长。”
不怕勇猛的对手,就怕呆萌的队友。
王龙武气的连下午的上元门水厂扩建工程调度会都忘记开了。拎着笔记本就去找市长赵荣炳汇报去了,最后几经协调,还是上马了模范马路、黑龙江路、钟阜路、察哈尔路、金镇公路金陵段一批工程。
晚上回到家,瞿颖已经做好了饭,宁宁扑过来叫爸爸。王龙武的气消了一多半,抱起儿子亲了亲,“洗手吃饭吧,今天菜看起来还不错啊。”
瞿颖笑着说,“都是你爱吃的家乡菜。”
“那得喝一盅。”
王龙武吃罢饭,喝过酒,瞿颖端过来一碗盅汤让他喝掉。王龙武以为是茶,一仰脖咕咚一声喝了下去。晚上孩子睡后,两口子躺在床上,王龙武觉得身体越来越燥热,伸手把女人搂住,急切的扒光了女人的内衣裤,两人云雨起来。也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王龙武觉得自己勇猛无比,有使不完的劲。一身大汗后,两人都心满意足。
王龙武突然想起什么,问女人,“今晚你给我喝的什么?”
“就是补品,我给你炖的鹿茸什锦汤。这个方子还是林苗苗从那个大医宗震岳的药方里看到的。我看你喝了还是管用的很。”
“那个泇水村的宗震岳?翟柏涛的老丈人?”
“是泥。”
“那么好的名方都给林苗苗了?他宗家没人继承一点?”
“这个我不知道。和咱也没关系。”
“这你们就不懂里面的经济价值了。我搞这么多年工业,有些东西是可以申请专利的。商业推广到市场上就挣了大钱了。”
“呀,纵有千虑,必有一失。你这么说,翟柏涛也是大意了?”
“也未必,你不懂他,他这辈子只信奉一个原则,好东西一定要放在最懂的人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至于这个价值归谁,他不考虑的。”
“那林苗苗不是得了一个大便宜。”
“只能说好人有好报吧,林苗苗对咱还不错,尤其是宁宁的事帮忙不少。”
“那你还和人家男人斗来斗去。”
“一码归一码。官场只讲规矩,不讲人情。我和宗静涛斗只是政治需要。”
“听说他到淮海市人大当主任去了,这回你们可斗不了了。”
“现在我和他不在一个等级上。他已经正厅到顶了。我正厅才刚起步。”
瞿颖趴在男人怀里温柔的抚摸着他,当初她看中的正是他这种隐忍而坚韧不拔的奋发精神,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男人能到今天这个社会地位。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要完全抓住男人的心,还要牢牢抓住他的肾。瞿颖心里暗暗担忧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容颜老去,抓住男人的肾怕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她紧紧的搂住男人的腰,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外面一片黑,一片寂静。王龙武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着白天规划局说的戏谑的语言就浑身难受。他感觉这个城市,至少是某些人在抗拒着他的到来。
黑夜给金陵罩了一层黑面纱,
小主,
整个世界安静了,
丑恶一同被埋进黑暗,
大家都获得了短暂的太平,
如果这时谁闹出动静,
不管对错你都打搅了清静。
我们不争辩不代表我们认同,
我们仅仅是想获得片刻的安宁。
明天的路不会平坦,
明天的事不会顺风,
明天怎么样,
其实你我都懂,
也许你在等三月的风,
也许他在等邂逅的影,
也许我在等一个晴朗的天空,
但我们不会再等他们讲话的声。
高强晚上有个公务宴,市建设局陈东组的局。下午开会议的是控制建材市场物资价格平稳有序汇报会。参会的有市发改委、规划局、物价局、各国资开发商、路桥公司、建筑工程公司以及住建局,主要都是高强分管口的职能部门和企事业单位。会开的晚了,吃个工作餐再正常不过了。说是工作餐,能留下来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过一进房间,高强就知道这个饭局不简单。每人桌前一个容量为150ml的玻璃分酒器,里面装满了浅黄色的酒,一看就是十年的老茅台。但由于没有看到酒瓶,大家也都看透不说透。酒桌上人的时候,喝的是碧螺春茶,烟是中华烟。菜看着一般,不过透着精致。这么低调而高端的局想必也不是陈东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