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不将吕不韦及其家眷,一起发配蜀地呢?叫他们永不能再入咸阳城一步!蜀地道路险阻气候炎热,一路而去也是困难重重,吕不韦年事已高,是生是死,也看他的命了。如此一来,君上既堵了悠悠众口,也算是给了他严惩!”
嬴政沉默,并不想同意式弥的主意,蜀地虽路途遥远,气候恶劣,可吕不韦在朝中积攒了多年的人脉,就算自己将他打发去了如此恶劣的地方,难道这路上就不会有人为他打点妥当吗?!
“吕不韦如今大势已去,君上更应该凝聚朝堂的人心,你瞧,若是大臣们见吕不韦为了大秦呕心沥血多年,却换不来国君的仁慈,该有多心寒啊。”
第二日,嬴政去往了关押吕不韦的大牢,最后一次探望他。
“你在外头候着,孤一人进去就好。”
嬴政对陪伴左右的王翦说道。
这几日的嬴政总是愁眉不展,心头积压了太多事,都快叫他喘不上气了。
“君上,牢内闷热难闻,您可得快点出来。”
王翦站在门口,看着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入了那低矮的牢房中。
当他再次看到吕不韦的时候,他已经不是相国了,而是一个蓬头垢面的阶下囚,嬴政并没有对他动用私刑,也没有苛待他,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此时的吕不韦,也知大势已去,这条老命怕是不保,也看淡了生死,整日该吃吃该喝喝,就等着嬴政送他上黄泉路了!
“仲父……”
从前嬴政就甚少唤他仲父,今日牢内的这一声仲父,倒令吕不韦心头五味杂陈,自嘲道
“君上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岂敢承受呢。”
“你为大秦有功,这点是无法抹去的,你虽是罪人,可也是大秦的恩人。”
吕不韦抬眼看着眼前这位由自己亲自辅佐上位的帝王,那么玉树临风,意气风发。他果然是天生的帝王,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今时今日他这般尊贵的形象,早在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跃然于眼前了。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大秦的功臣,我不敢自居,我从前明明是想效仿周公还政的,想留个千古美名,怎么……怎么到了最后,却成了个罪臣!”
他眼含热泪,笑着问嬴政
“是我太贪心了,对吗?先王赐予我至高无上的权利,叫我在这权利中迷失了方向,我还以为自己是个懂分寸,知晓轻重之人,原来我也抵挡不了这权利所带来的诱惑。”
嬴政走入牢内,一股闷热的臭味扑鼻而来,他并没有皱眉,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就像是从前,还不是国君时那样,坐在了吕不韦面前,替他斟满了美酒。
“君上,君上……这是何意?”
吕不韦见他今日这般客气,倒有些恐慌了,连连拒绝,可嬴政语气温和,说道
“你从前也是孤的仲父,孤替你斟回酒,你也受得起。”
吕不韦惶恐,他看着眼前的帝王,不知他的何意,他的眼神深邃又难以捕捉真实的情绪,他的想法与心情也甚少露于面上,吕不韦知晓自己唤醒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此时的他就像在看一件自己亲手完成的艺术品那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孤不杀你。”
嬴政的语气淡淡的,飘出这几个字,吕不韦的眼睛逐渐睁大,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嬴政。
“孤不杀你,不是孤不想,而是孤不能。若是杀了你引起朝堂动荡,岂不是得不偿失。”
嬴政笑了笑,再次说道
“孤会将你,还有你的家眷一同前往蜀地,你去后,永远不得再踏入咸阳城一步!这是孤……对你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