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宴席,大抵是嬴政一生中最难以难过的宴席了,他如今虽是国君,可心中仍旧有着一份面对母亲时该有的那份纯真,即便母亲再不好,他也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像从前那样,唤他一声“政儿。”
可宴席之上,赵离姜用着寻常臣子才有的礼遇与说词,将母子情分硬生生抛开了,嬴政想要寒暄,想用以儿子的身份待她,却也无法开口了。
他没有提当初赵离姜毒杀式弥的事,其实当初式弥暴毙,自己吐血后,身子一直有些不好,时常心悸。眼前的母亲也应该知晓此事,可她……却始终没有开口关怀过。
若不是有吕不韦从中调和,寻些有的没的话题,这场宴席恐怕连只言片语都不会有。
嫪毐自然没有在此宴上,赵离姜叫他躲起来,不要让嬴政发现。可这家伙哪里是个安生的主,他哪里会乖乖听话。他心中只是想着好不容易国君出了宫,带了不多的军队来了雍城!这可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私设的大军等着自己号令!这可是最佳的谋反时机,若是能在雍城将嬴政截杀,岂不是易如反掌?!这样的绝佳机会若是错过,恐怕不会再有下次来!
他未听赵离姜的话,而是偷偷传出口信,叫所有人待命,看准时机,随时准备弑君!
“君上今夜要宿在行宫吗?”
赵离姜忐忑,字字句句都是在试探,嬴政不是不知道,而是假意不懂。
“是,不知母后可有何不妥?”
“我哪里会有什么不妥,你我母子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是该住的近些,方便说说心里话。”
赵离姜的局促不安,落在了嬴政眼中。
嬴政喝了一口酒,环顾四周后又问
“母后只有少许宫人伺候着吗?!见行宫并未有多少人,母后可觉得寂寞?”
赵离姜陪着笑脸,摆摆手
“哪会呢!我年纪大了,自然喜欢清净日子。”
她向外头偷瞟了几眼,未看见嫪毐,才安心点。
一场宴席散去,赵离姜并未挽留嬴政,也没有拉着他说些体己之语,只是行礼后,急匆匆告别了。
夕阳西下的雍城,极其瑰丽。虽然马上就要入冬了,可空气中这一股淡淡的凉意倒显得格外舒服。嬴政一人站在行宫的庭院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孤立无援,他立于天地之间,看着母亲远去,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开脚步追上去。
“君上,该歇息了。”
吕不韦瞧他失落,连忙安慰道
可如今吕不韦的安慰起不到半点作用,他只是摆摆手臂,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孤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场宴席,一直未见王翦的面,直到入夜了,他才急匆匆赶来,原来他一到雍城,便马不停蹄地去调查嫪毐造反,赵离姜产子一事。
此事倒也没有想象的这般艰难,如今国君亲驾,谁还敢有半句谎言!那些原是奉承嫪毐的党羽,如今又倒向了嬴政,在王翦的审讯之下,这些人口诛笔伐,将嫪毐的罪行抖得清清楚楚,倒是把自己也撇的干干净净!
嬴政恢复了往昔的威严,他听着王翦汇报着嫪毐的罪行,越听这心里越是发麻,气的他咳了一声,捂着胸口问道
“太后产子一事,可是真的?!”
王翦见他脸色难看,连忙扶过嬴政,支支吾吾的,点点头